「鄭氏後腰有塊兒胎記,我聽秋東說過,大少爺腰後也有。」


    當年聽秋東無意間說起的時候,穀陶膽戰心驚了好一陣子,可隨後他就發現完全是他杞人憂天,根本沒人會把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往一起湊。


    他話音落,鄭氏下意識捂住後腰的地方,不可思議的看向烏追,脫口而出:


    「可是三指形狀的青色胎記?」


    烏追麵色慘白,對著封氏愣愣喊娘。


    封氏卻雙眼惡狠狠的盯著烏植。


    烏植當即叫冤:


    「為夫真不知曉鄭氏身上有什麽胎記,我跟她總共就那麽一回,黑燈瞎火的,我吃了酒,她去伺候我洗漱,糊裏糊塗哪能注意那麽多?夫人你相信我!」


    若是讓封氏誤會他也是同夥,可真不知道她能幹出什麽事。


    烏植進一步強調:


    「退一萬步講,我完全沒有把庶長子當嫡子養的理由啊!」


    秋東看著眼前鬧劇,頭一回無言以對,也是頭一回把他過於強悍的第六感跟統分享:


    「我有預感,這事沒完。」


    第76章 不願回家


    封氏自然不會隨意聽憑穀陶一麵之詞就相信如此荒唐之事, 可當年相關之人全都在場,分別一審問,更加印證了穀陶確實有時間, 有機會偷梁換柱的事實。


    讓她想否認都不行。


    此事的結果,大約除了烏植外沒人能開開心心毫無芥蒂的接受。


    其實烏植甚至是有些不好展露於人前的喜悅的。


    以往烏追不爭氣, 他想求大姨姐那邊給想想辦法為孩子安置個好前程,可他那做將軍的連襟總說讓他盯著孩子在家狠讀幾年書再說, 話裏話外有些嫌棄烏追文不成武不就的意思, 讓他麵上下不來台。


    可秋東就不一樣了, 這孩子絕對是個悶聲幹大事的料, 有天賦,對自己狠得下心,讓他為這樣的孩子去求人, 他心裏也是驕傲的。


    至於秋東會不會認他這個爹,烏植想都沒想過這種愚蠢的問題, 他覺得和穀陶相比, 秋東的選擇毋庸置疑。


    因此他看向坐在下首, 神色漠然的秋東時,不自覺露出幾分滿意。


    秋東察覺烏植的目光, 心裏膈應的荒。


    眼前的人倫慘劇, 皆因烏植而起, 麵對他疼愛了十幾年的兒子, 被他漠視了十幾年的兒子,和他結髮的妻子, 被他禍害過的鄭氏, 報復他的僕人,他竟是一絲反省也無, 還能沾沾自喜。


    秋東對此人的自私冷漠嘆為觀止。


    往邊兒上一瞧,嗯,烏追不愧和烏植是親父子,正死命抱著封氏大腿喊娘,殷殷訴說這些年母子相得的一幕幕,堪稱字字泣血,句句帶淚,企圖喚起封氏的不舍之情。


    對於鄭氏那個親娘,烏追連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對趴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穀陶,更是怨憤之情溢於言表。


    想繼續做封氏兒子的心,壓根兒也不用誰仔細分辨,一目了然。


    而封氏麵對烏追,繼續疼愛是再不可能的,但硬要她立馬對烏追做點什麽,那也確實是強人所難,剜心之痛莫過於此。


    封氏整個人瞬間好似老了二十歲,麵容憔悴,一向挺值得脊背也彎了下去,整個人木木呆呆,嘴裏不住喃喃:


    「錯了,竟是都錯了。」


    啪啪啪往自個兒臉上打,瞧著秋東冷峻的側臉,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秋東不知與她能說什麽,默默收回視線,往鄭氏身上瞧去。


    這一瞧便覺得鄭氏其實才是看的最開的那個,過了一開始猛然知道真相的錯愕後,她隻有對秋東這個親手照顧大的孩子的濃濃不舍。


    至於烏追那個親兒子,以前她隻當是個脾氣不好需要人小心伺候的少爺。今兒這般鬧開了,宅子裏都知道烏追也是老爺的種,老爺那般好麵子之人不可能讓烏追跟她一個已經出嫁的娘回家,管別人叫爹。


    烏追照樣是烏家少爺,從始至終都是烏家少爺,她就當是主家借著她肚子生了個娃,僅此而已。


    正因為她快速認清現實,如今隻有即將要失去秋東這個兒子的難過,還不敢表現的太明目張膽,以免讓秋東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隻能跪在下首,偷偷瞧秋東。


    猛不丁和秋東明亮透徹的視線對上,還嚇了一跳。


    秋東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從頭至尾,鄭氏又做錯了什麽呢,不過是個身不由己被人擺弄的可憐婦人罷了。


    秋東目光掠過穀陶那糟心玩意兒,他旁邊跪著的是額頭上嗑青了的穀禾。


    穀禾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一步。一會兒擔心爹爹身體,用手指試探他的鼻息,一會兒憂心他們一家往後的命運。


    她親耳聽爹爹說他當年做了那樣的糊塗事後,便覺得能順利出府去街上乞討已經是他們一家最好的結局了。


    至於老五穀穗,向來是個沒主見的,正靠在姐姐穀禾身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秋東覺得這兩人的表現完全是意料之中。


    可等視線挪到老三穀苗身上時,好傢夥,拳頭瞬間癢癢了。


    且不論穀陶為人如何,但對穀苗這親兒子是真沒的說,有一口好東西寧可自己省著也得留給他,結果呢?穀陶趴地上疼的迷迷糊糊去拽穀苗袖口,穀苗嫌棄的甩開不說,還悄悄挪的離親爹遠了兩步。


    這也就罷了,他知道自個兒和秋東的關係不好,怕秋東一朝翻身秋後算帳,默不吭聲挨到烏追身邊,試圖用袖口給烏追擦眼淚,一開口就管烏追叫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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