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要下山?”


    通天閣內,蕭望山坐在太師椅上,垂眸看著跪在殿下的人,威嚴的眼眸眯了眯,麵上不辨喜怒。


    蕭肆跪在地上,抬眸看著他,上挑的桃花眼泛著清寒。


    “我和他之間,不能就這麽算了。”


    蕭望山沉著眼眸看著他,麵上帶著幾分冷怒。


    “先前你一直傷著,我沒找你算賬,現在你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他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步一步地往下走,隨後垂眸盯著跪在他腳邊的人,冷著聲音開口。


    “要不是你任性妄為,不知收斂,會惹得整個江湖不滿嗎?


    你以為你有點斤兩,就能去人前賣弄?


    蕭肆,我有沒有告訴你入世之道,講求謙虛低調,不可恃才傲物,你不僅將我的話忘到九霄雲外,還敢去挑了整個江湖。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所有人服你?我告訴你,這世間隻容得下聽話的人,最容不下才高難馴之輩!他們不殺你殺誰!?”


    蕭望山看著抿著唇不說話的人,繞著他走了一圈。


    “自己不知所畏引來了殺身之禍,還不知道收斂,身中劇毒不及時回來找我解毒,還敢意氣用事去和別人對著幹,你覺得你很能是不是?


    我將你養了十八年,你絲毫不知道感念我的辛勞,反而不將自己的小命當回事。


    要是半年前你剛中毒就回到這裏,就不會有後續那麽多的事發生。


    此次若不是你的朋友沿途一路助你回到長白,你都死了幾百次了,還要連累人家柳姑娘,蕭肆,你有沒有把你自己和別人的命當回事!”


    柳清瞳站在殿門外,一陣風瞬間拂過她的麵頰,將殿內的斥責散在她的耳畔。


    她斂著衣袖站在原地,並沒有任何反應,隻聽殿內一道愧疚十足的聲音緩緩傳來。


    “叔父,孩兒知錯,以後再也不敢意氣用事。”


    她長睫眨了眨,感受到細碎的陽光落在她的臉側,泛著暖意。


    少年意氣太盛,不知怕為何物,終是被世俗所不容,傷人傷己,是該有人去點撥的。


    蕭望山看著自己親手養大的臭小子,垂著腦袋跪在地上,還從來沒有這麽氣焰低迷過,又是欣慰又是氣的。


    欣慰的是能知錯就改便好,氣的是一次責問就焉成這樣,他那驕傲漂亮的孔雀呢?


    他走回太師椅旁坐下,看著還跪著的人,輕咳一聲。


    “既然是你惹出的亂子,那你就自己想辦法去平了它,不要讓你那些朋友因你受到牽連。”


    蕭肆垂著的眼睛頓時彎了彎,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光,他就知道叔父看不得他這副模樣。


    他抬起頭,看著殿上的人,臉上露出一抹驚訝的神色。


    “叔父同意我下山了?”


    “此亂因你而起,你不去誰去?你的師兄師姐想必都已經給你安排好了,我便不給你助力了。


    但你記住,你隻能對武林盟出手,不能再引起其它江湖人的不滿,你將事情的原委公之於眾,我相信這世上還是有很多明辨是非之人。”


    “是!”


    “你此去,務必收斂行事,不能肆意妄為,柳姑娘可還在這裏等你。”


    蕭肆滿眼熱意,朝著上位拜了拜。


    “孩兒謹記!”


    隨後起身出了大殿,看著靜靜站在殿外的女子,他跑過去一把將人抱住,眉眼帶笑,揚聲開口。


    “我要贏下這局,然後來娶你!”


    此時陽光正好,落在兩道緊緊相擁的身影上,一切都帶著無限風發意氣。


    “好。”


    隨後,他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衣擺上鑲繡著貴氣繁複的暗紋,搖著扇子大搖大擺地下了山,背著手對著站在長階上的眾人擺了擺。


    “等我凱旋!”


    “記得讓任乘風吃藥!”


    “記得把炮點了,開門紅!”


    “記得和好朋友一起走!”


    “好!”


    不久之後,一支喪葬隊伍自千音教而出,沿途白紙翻飛,哀樂悲慟,直逼武林盟而去,揚言要為武林盟主辦喪。


    一路走來,隊伍越拉越大,消失在江湖上很久的怪人都出來了,還有一些戴著麵具不方便露真容的俠義之士。


    江湖各派心驚不已,看著漫天飛舞的白紙,自帶一股不死不休之勢,不知該不該在此時響應盟主為整個江湖除害。


    正當他們躊躇不定之時,有人發現那紛飛的紙錢上有字,寫的全是武林盟主的虛偽行徑,說此行隻為斷與任乘風的私人恩怨,與他人無關,勿要擅自卷進來。


    此言一出,摩拳擦掌的江湖正道頓時退了八成,還有兩成便是曾經對武林萌叫的最歡的門派,也是任乘風手下最忠誠的狗。


    區區鷹犬,不足為懼。


    一月後,武林盟山腳下,漫天白紙翻飛,一頂四麵飄紗的軟轎由八人抬起,一隻白虎馱著一青紗女子走在左側,數道戴著青麵獠牙麵具的人抱劍走在右側。


    身後跟著一群喪樂高手,嗩呐高昂,百樂齊奏,哀轉久絕。


    阿蘿坐在白虎背上,抬手將花籃裏的紙錢一揚,斂著眸,配著這悲涼的場景,被迫也染上了幾分悲慟。


    她抬眸朝著薄紗飄揚的軟轎裏看去,隻見紗霧晃動間,一人斜靠在軟榻上,支著額角,閉著眼睛假寐,通身白衣貴不可言,連垂下的發尾都帶著幾分金貴。


    她蕩了蕩青紗下的雙腿,歎息一聲。


    “蕭肆哥哥,我千音教以音禦蟲,以此殺人,如今卻用來給任乘風吹喪樂,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聞言,軟轎裏的人緩緩睜開眼睛,清淺的眼眸裏扯出一抹幽微的光,上挑的眼尾壓了壓,略帶深意地笑了笑。


    “急什麽,他的生死輪回,我們包的。”


    阿蘿頓時咯咯笑了起來,天真又爛漫,起身站在白虎背上,看著圍在山門處的眾人,彎著眼睛開口。


    “真的啊,那我開始了哦。”


    隨後取下腰間骨笛,抬手遞在唇邊,音色詭異淒楚,一股黑色旋風瞬間從遠處席卷而來。


    右側戴著麵具的人一下將重劍從肩上拿下來,大笑一聲。


    “今日隻殺人,不攔人。”


    隨後朝著山門衝去,帶著幾分勢不可擋之勢。


    蕭肆拿著扇子站在軟轎頂上,看著寫著“武林盟”三個字的山門,目光微動,抬手對著身後眾人下令。


    “踏碎它。”


    “是!”


    隨後慘白的一片穿過軟轎朝著山門湧去,瞬間將攔在門口的眾人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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