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命可真大,傷成那樣還敢上山,要不是大白下山撒歡發現了你們,你們就見不到今日的太陽了。”


    侍女走到窗前將窗扇打開,昏沉的屋子瞬間亮了起來。


    冷風吹了幾片雪花進來,頓時散了屋內一夜的沉悶。


    她轉頭看著坐在床上的女子,纖細,蒼白,額頭上還沁著幾滴冷汗,像是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還帶著幾分驚悸後的茫然。


    除了剛剛下意識地詢問他們少莊主的行蹤,便再也不肯說話了。


    她突然想到昨日見到她的場景。


    昨日大白匆匆下山,又匆匆跑回,焦急地在莊主身邊打轉,見他們不搭理,直接咬著莊主的袖子往山下拖。


    大白是少莊主撿的一匹雪狼,當狗養了多年,早已成了這山莊裏的一份子,還頗具靈性。


    莊主見它如此躁動,恐山下真出事了,便帶著人下了山。


    沒想到遠遠便看見一身形單薄的女子拖著一滿身是血的人往山上走,身後是一條長長的血痕,自山下蜿蜒至他們腳邊。


    不是一段很長的路,但她走的很艱難,滿眼空洞麻木,隻機械地拖著人走,指尖用力到滲出血來。


    她眼中沒有路,但她若不走,他便真的沒了出路。


    明明是一片雪,被人一撚就碎,可她偏偏要做一尾堅韌的蘆葦,將她蹂躪成任何形狀她都不會碎。


    所以,她攥著他等到了他們來。


    想到這裏,侍女不禁彎唇笑了一下,斂著素白的衣袖坐在窗下的矮幾旁,案上擺著香爐、篆模、灰押、香道瓶等製香物件。


    她抬手拿過一個通體透亮的黃玉篆香爐,一邊打開旁邊的罐子取灰、壓實,一邊朝著柳清瞳開口。


    “昨日跟著莊主下山,誰都沒想到是少莊主出了事,也不知道是誰對我們少莊主下此毒手,再晚一刻,他的內府便要化成一灘血水了。”


    聽到與他有關,柳清瞳方動了動眼眸,抬眸望向窗前,音色沙啞。


    “千機可解?”


    一聲輕笑頓時從窗邊傳來,帶著幾分微不可察的矜驕。


    “我們莊主什麽毒都能解。”


    柳清瞳心裏懸著的石頭一下落地,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終於有心力去思考其它事。


    比如,“既然你們這麽厲害,蕭肆被江湖各派追殺,你們為何不出手相助?”


    侍女拿過一支木梗將做好的香點燃,長指拿過鑲著黃玉的鏤空香蓋蓋在香爐上,一片細如絲縷的白煙瞬間飄搖而出,風雅非常。


    她收了案上的香具,又將窗扇合了一半,這才回頭看著她,不急不緩地為她解惑,一舉一動都十分的有風範格調。


    “我們是隱世門派,世代棲息於長白,這裏群山林立,河道蜿蜒,又外設迷陣數重,上山的路三日一變,無人能尋到我們行蹤。


    門下弟子更是不會輕易入世,若真想下山,便不再受山莊庇護,更不能與人說是我山莊中人。


    一旦入世,生死不論,我們不會再關注他的動向,也不會給予他任何幫助,除非他再次回到長白。”


    柳清瞳聞著屋內升起的香,香味凜冽沉緩,有沉香、白附子、甘鬆等,頗為解乏醒神,倒是大手筆。


    她想著她剛剛說的話,語調略沉。


    “生死不論,會不會,太冷漠。”


    侍女絲毫沒有覺得她的言語冒犯,反而繼續微微笑著開口。


    “這裏住著很多人,有世世代代居住在這裏的村民,也有心灰意冷誤入長白不願離去的外鄉人,全靠我們山莊庇護,我們不能為了一個人,將整個長白的安危於不顧。”


    她起身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坐在床上的人。


    “這裏就是一方小天地,俗世太過紛擾,我們選擇避世。


    我們並沒有禁錮任何人,相反,山莊養他們長大,將能教的本領全教給他們,隻是要求他們下山之後自食其力,勿要用山莊的名頭行事,給我們招來禍端。”


    她坐回窗邊,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看著窗外被白雪覆蓋的梅花,彎了彎唇,眼中是未經俗世侵染的清然。


    “從我們這裏出去的人都很厲害,隨便拎出一個都是能闖出一番天地的人,可最後他們都傷痕累累地回來了,由此可見,山下的世界並沒有很美好。”


    她轉頭看著拿著茶杯輕抿的人,歎了一口氣,語氣中陡然多了幾分惆悵。


    “本以為少莊主下山定能闖出一番名堂來,他可是我們山莊頂厲害的人,沒想到栽了個大的,連小命都快沒了,這下誰還敢下山啊。”


    聽到這話,柳清瞳頗覺得有些好笑。


    他確實闖出了點名堂來,隻是闖的有點歪,混成全江湖的公敵這也是獨一份。


    某處殿內,一人滿頭大汗地躺在床上,胸膛上紮滿了銀針,洶湧的內力不斷衝刷著他的髒腑,黑色的血止不住地順著銀針流出。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站在床前不斷運起內力逼出千機的人,抬手扯了扯他的黑色大氅。


    “叔父……”


    蕭望山恨鐵不成鋼地看他一眼,咬牙切齒道:


    “把自己弄成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你還有臉來見我,蕭肆,你行的很。”


    “謝……謝,謝謝誇獎。”


    蕭望山滿頭黑線,恨不得將自己養大的小崽子拍死了一了百了。


    “叔父,她呢,她還好嗎?”


    蕭望山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手上的功法不停,長指直擊他的各處穴位,將千機徹底逼至一條胳膊上。


    隨後拿起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將他本來就傷了的小臂又劃了一刀。


    蕭肆頓時擰了擰眉,額頭冷汗直冒,哀嚎出聲。


    “疼!”


    “疼死你活該,誰讓你到處惹是生非!”


    蕭肆艱難地側頭看了一眼整個青黑的胳膊,又隨著黑色的血流出,慢慢恢複正常顏色。


    他鬆了一口氣,繼續躺回去,看著沉著臉觀察他狀況的人,喘息著開口。


    “叔父,她呢?”


    蕭望山瞥他一眼,淡聲開口。


    “那姑娘沒事,有辛雲看著呢,你放心吧。”


    蕭肆徹底鬆了一口氣,都回來了便好,隨後緩緩閉上眼睛。


    蕭望山看著閉著眼睛想要入睡的人,抬腳踹了踹他的床板,震的對方一哆嗦。


    “你怎麽不關心關心我呢,我從昨晚給你引毒引到現在,你怎麽一點感恩都沒有?”


    蕭肆挑了挑眉,睜開眼睛看著他,幽幽啟唇。


    “要是你早點下山來接我,我能這麽慘?”


    蕭望山抱著臂掃他一眼,緩緩吐出兩個字來。


    “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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