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五年。


    西域君主易位,西域三十六國與昭冥司盡歸阿坦勒之手,摩那婁氏長達數十年的統治徹底結束。


    雪域之中,一人站在三千長階之上,一身紫紅朗袈隨風翻飛,四周都被大雪蓋成了白色,風雪攢動,潔淨無瑕。


    他手中拿著念珠,抬眸看著踩著厚雪下殿而去的身影,一身紅衣配白雪,天地間再也找不出如此恣意凜冽的人來。


    “那迦,西域交給你了,好好守著它。”


    “師兄此去……還會回來嗎?”


    “會。”


    “何時?”


    “任何時候,隻要我想。”


    “好,西域永遠歡迎師兄。”


    那迦久久凝望著那道背影,耳邊回蕩著二人辭別的話語。


    風雪一程又一程地吹來,不斷將那獵獵紅衣壓在風雪之下,直到那抹豔色徹底消失在風雪中。


    他雙手合十暗頌一聲偈語,眉目慈悲,眸光清潤,歎息一聲,隨後轉身朝著正殿走去。


    從未想過,師兄有一天會徹底離開西域,還真有點……舍不得。


    阿坦勒領著昭冥司十八位獄主站在城樓之上,看著一人輕裝上馬,身姿颯颯,一身輕的奔赴中原。


    眼眶微微濕潤,隨後齊齊抬手朝著那道身影撫肩一禮,大喊出聲。


    “恭送君主!”


    摩那婁詰聽著城樓上被風雪吹來的呼喊,琉璃色的眼眸一彎,耳邊紅穗隨風飄搖,嘴角扯出一抹笑來。


    沒白疼他們。


    隨後頭也不回地朝著他們擺擺手,一揚鞭子,踏入冰原,灑脫萬分。


    他成全了所有人,也該去成全他自己了。


    一路風疾雪驟,馬踏冰原,越過重重城關,來到西域與中原的交界之地。


    隻見一人早已騎在馬背上在此等候,他目光一軟,驅著馬走了過去。


    “怎麽親自來了?”


    葉昭榆杏眼一彎,手中拿著一件玄色大氅,見他走來,抬手替他披上。


    摩那婁詰彎腰配合,骨節分明的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的腦袋,輕笑一聲。


    “來接我回家?”


    葉昭榆點點頭,替他理好襟帶,仰頭親在他的下巴,隨後抬手將人抱住,音色低軟。


    “我來接小謝公子回家了,以後都是我的了。”


    “好,都是你的。”


    葉昭榆彎唇笑了一下,下馬與他並肩走在雪地裏,身後侍從牽馬慢行。


    她回頭看了一眼風雪漫卷的雪域,又側頭看著緩步走在她身邊的人,目光動了動,緩緩開口。


    “你不後悔?”


    “悔什麽?”


    “摘掉榮冠,隱於人海。”


    摩那婁詰輕笑一聲,眼前漫過無數風霜,他抬手將腕間的一串瑪瑙珠串戴在她的腕上,緩緩啟唇,眸光悠遠。


    “遇見你之前,我這一生,未曾痛快過一天。


    十歲拿刀戰瀚海,一戰轉身十數春,在那動蕩的洪流中顛簸、廝殺、汲汲營營,如今細數,手握生殺已有二十餘載。


    阿榆,我倦了。”


    葉昭榆指尖摩擦著腕間珠串,抬眸看著他清淺的目光,裏麵藏著從未流露過的疲憊。


    她心尖一疼,抬手將人抱住,撫了撫他的脊背,輕聲開口。


    “累了就停下來,我養你啊。”


    摩那婁詰輕笑一聲,低頭親了親她被凍紅了的耳朵,隨後將頭深埋進她的頸窩。


    “本公子很難養的。”


    “再難養我都能養好,你看,阿雪不就被我養的很好,難道還養不好你這隻詰兔兔。”


    摩那婁詰彎唇笑了笑,隨後牽著她走在雪地裏,兩人目光盯著地麵,一步一個腳印的踩,玩的不亦樂乎。


    不一會兒,地麵上便出現了四串整整齊齊的腳印,又在某一刻交錯往複,像是此生注定糾纏不休。


    “回了中原,你想坐哪個位置?”


    不論哪個位置,以他的能力,他都坐得。


    摩那婁詰抬手替她緊了緊披風,看著仰著頭一臉認真地看著他的小丫頭,眉目間已具不怒自威之勢。


    他勾了勾唇,眸光一壓,低頭湊到她耳邊輕喃一句。


    “陛下正宮的位置我看就很不錯。”


    葉昭榆愣了一下,隨後瞪他一眼,抬手去擰他的腰。


    “少貧,我跟你說正經的。”


    “我說的的確是正經的。”


    葉昭榆:“……”她怎麽覺得這麽不正經呢。


    摩那婁詰看著一臉複雜的人,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隨後轉身抱臂看著周圍肆虐的風雪,紅衣獵獵,長睫微眨,緩緩啟唇。


    “西境這條邊線,我來守吧,其餘位置,我並不感興趣。”


    葉昭榆走上前來看著遠處中原與西域的交界之處,眼眸微眨,肩上的披風隨風肆虐。


    他守這條線,一是守中原,二是守西域,有他在,誰也不敢跨過那條線。


    他向來一騎絕塵,登過最高的巔,握過最重的權,如今說卸便卸了滿身權鋒,絲毫不曾留戀,恣意灑脫至極,好似數十年的浸染也未曾將權色放在眼裏。


    權色之於他,猶如無物。


    如今放權,卻依舊能威懾兩國軍馬。


    他的心中,有中原,也有西域,他願鎮兩國百代無虞。


    葉昭榆不禁彎唇笑了一下,背手看著遠方,周身青絲飄搖,眸光流轉,緩緩開口。


    “朕,允了。”


    哥哥去守了南境,丹娘領懷遠軍守了北境,薛紹帶著自己的兵馬去了東境,如今西境由他來守。


    中原,萬壽無疆。


    兩人策馬回了黎州後,晚上過著沒羞沒臊的生活,白天打著哈欠批折子。


    葉昭榆眨了眨幹澀的眼睛,打了一個哈欠靠在身後人的懷裏,眼裏淚光漣漣,掃了一眼折子上的內容,頓時眯了眯眼睛。


    她側頭看了一眼拿著另一個折子看的人,一言難盡,抬手指著折子上的內容。


    “他們質疑你的能力。”


    摩那婁詰動作一頓,垂眸看她一眼,隨後長指拿過她手中的折子看了起來。


    當目光觸及到“陛下成婚已有五載,卻遲遲未有子嗣,恐謝公子力不從心”幾個字時,頓時眯了眯眼睛,手中折子瞬間碎成幾片,冷笑一聲。


    “管的還挺寬。”


    葉昭榆頓時憋不住了,倒在他懷裏笑的前仰後合。


    “哈哈哈哈,小謝公子,你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啊。”


    摩那婁詰沒好氣地瞪她一眼,隨後抬手將人撈進自己的懷裏,俯身在她耳邊,語氣危險。


    “本公子力從不從心,郡主還不知曉?”


    “嘩啦”一聲,腰間金鏈瞬間落地,桌案上的折子頓時被掃在地上。


    葉昭榆被抱在桌案上,悶哼一聲,肩頭衣衫滑落,露出一水的紅痕,身上的人卻衣冠整齊,唯有身下衣擺淩亂。


    殿外黃昏朦朧,他情到深處,將頭埋進她的頸窩,掐著她的腰,喘息著喃喃開口。


    “此生太短,無你何歡?”


    葉昭榆壓抑著喉間的破碎,目光迷離地看著殿內燭火搖曳,抱著他喃喃開口。


    “將藥停了好不好。”


    殿內風光旖旎,情動無比,濕熱的喘息聲中緩緩泄出一個字來。


    “好。”


    此前考慮到她年紀尚小,且一心將精力全都放在新政上,便不想那麽早的讓孩子去打擾她。


    於是便讓司葵開了一點藥,暫時不會讓她受孕。


    如今新政已穩,她也已長大了不少,她想要,他自會滿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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