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分,夜色透著一絲靜默的暗沉,萬物消聲,等待著破曉而至。


    葉昭榆睡的並不安穩,身上像是壓著重物,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她猛然驚醒,低頭看著放在自己胸前的大手,頓時視線微壓。


    “醒了?”


    摩那婁詰側身看著她,嗓音嘶啞,手自然的揉了揉掌下的綿軟,舒適的眯了眯眼睛。


    “本郡主給你一次組織語言的機會,若說的不是本郡主想聽的,這濯纓軒可能就是君主的埋骨之地。”


    摩那婁詰低低笑了起來,琉璃色的眼眸湧動著細流,低頭吻在了她的脖頸上,一下一下的,帶著十足的侵略性。


    “嗯,要本君說什麽?說本君心悅你?說本君想帶你回大漠?還是說,本君也想讓郡主將本君放在心尖上?”


    葉昭榆感受著脖頸處傳來的微微刺痛,肯定留了不少印子,她抬起手臂覆在眼睛上,不去看他的動作。


    摩那婁詰見未回應,抬頭看著她,隻見小丫頭用手臂擋著臉,一副不想見他的模樣,心裏頓時被刺了一下。


    他殷紅的薄唇輕抿,染著欲色的眼眸看著她,音色沙啞,“葉昭榆,看著我。”


    見她不動作,他眸色一暗,抬手摸著她白皙的手臂,卻不敢將其拿開,怕見到手臂下的人早已紅了眼睛。


    長發垂在她雪白的肩頭,他琉璃色的眼眸落在她的臂彎處,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開口。


    “本君不逼你現在就給出回應,但你不得因此對本君避之不見,還是如往昔那般,該如何便如何。”


    “為何不回話?”


    “葉昭榆,說話!”


    見人久久不答,雪白的肩頭微微顫抖,他眼眸逐漸黯淡,緊緊抿著薄唇。


    他並不想因為他的求愛,讓她難過。


    他長睫輕顫,歎息一聲,抬手去拉她的手臂,輕喃道:“莫要哭了,你若不喜歡,本君不會逼你。”


    手臂一拉開,便見一張漲紅的臉,見他麵容一滯,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鐵樹終於開花了,摩那婁詰,你若再不表白,本郡主這朵花都快謝了!”


    摩那婁詰瞳孔輕顫,隨後眯了眯眼睛,抬手扯了扯她的臉,“消遣本君?”


    心裏卻因大起大落,變得驚顫不已,連指尖都帶著一絲顫意。


    葉昭榆一下將人撲倒,雙手撐在他的身側,眸光幽深,一字一句道:“我精心澆灌,一步一哄,你終於情動了,我的君主陛下。”


    摩那婁詰長睫微顫,心髒猛然一縮,她的這句話包含了太多信息,讓他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他抬眸看著她,琉璃色的眸中帶著些許迷蒙,音色沙啞,“何時對本君動了心思?”


    葉昭榆彎眸笑了笑,指尖描摹著他的下頜,歎息一聲,輕聲開口,“環佩贈佳人,你怎麽就不懂呢?”


    摩那婁詰看著她,眸光動了動,“那日,你未曾喝醉?”


    “醉了,但我腦子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那日飲酒,許是月色撩人,她看著月下的人,便想親一親。


    可他著實難哄,任她怎般誘哄,他都不鬆口,隨後心念一動,便將象征她身份的鸞佩送給了他。


    也全了她第一次的意動。


    摩那婁詰抬起手撫摸著她的臉,輕聲開口,“你當時一心要走,並未想過停留,既然喜歡,為何不留下?”


    她有過不舍,但從未想過停留。


    葉昭榆輕笑一聲,直起身來坐在床上,看著穿過晨霧透來的微光,坦然開口。


    “淺喜似蒼狗,深愛如長風,猛然間遇見人間驚鴻,難免不被吸引。


    我贈你鸞佩,便代表你確實在我心上留過痕跡,但那痕跡尚淺,誰都可以代替,不足以讓我停留。


    就當一場綺麗的旅行,行過雪域八千,覽過落霞星月,最終興盡而歸,無甚遺憾。


    隻是,我本無意惹驚鴻,奈何驚鴻入我心。


    及笄禮那日,你低頭挽發,我初次意動,心生淺喜;大火燒灼那夜,你飛身前來,我初次心動,心生歡喜;往後種種,皆動我心,不甚欣喜。”


    摩那婁詰怔怔的看著她,心裏翻起萬丈波瀾,良久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何從來不講?”


    葉昭榆抱著雙腿,抬眸看著他,抿唇淺笑,“因為我蘭因早悟,可你還身負舊雪,走不出那嶙峋的隆冬。


    十載茹苦,已涼熱血,我想慢慢拚湊起你的世界,想慢慢找回你的七情,想慢慢將這世間的所有虧欠全補償給你,所以才壓下一切,不讓你提前察覺。”


    “摩那婁詰,我這輩子沒這麽哄過人,我也涼薄,我也嬌貴,在中原,人人都得敬我,寵我,可我在你麵前,斂盡了脾氣,事事順你寵你,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心慢慢回暖,然後許我風月。”


    從雪地與人的拚命相搏,到背後的雕青墨染,到紅白交疊的荒唐婚禮,再到屋頂痛飲的傾心開導……


    哪一件都是她甘願為之,若她不願,就算他是天下共主,她也不屑一顧。


    葉昭榆抬眸看著他,朝他揚了揚下巴,“縱然你橫刀疆場從無敗績,但我步步誘哄,挑動情絲作繭縛你,如今你生了欲,動了情,可算我勝你一籌?”


    摩那婁詰看著矜嬌十足的人,眼中熱意難消,心動難止,抬伸手將人抱入懷中,嗓音暗啞,“算。”


    葉昭榆低頭吻了吻他的耳廓,輕喃出聲,“我原本打算等時機成熟,便與你表明心跡,但後來想想,先動心的是我,一步步誘哄的也是我,最後一步,我想讓你來,不能讓我將所有事都做完。”


    摩那婁詰長睫微顫,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將人緊緊抱在懷裏,“久等了,抱歉。”


    葉昭榆把玩著他的長發,眸光瀲灩,笑著開口,“不算晚,那日長廊觀雨,你看的是誰?”


    “你。”


    葉昭榆彎眸一笑,“我也是。”


    他們都獨愛離經叛道的雨,又怎麽算晚呢。


    細雨敲窗,晨光微作,蒙蒙霧氣聚散無常,將今日光景籠罩,空蒙而縹緲。


    摩那婁詰看著著一身素裳,站在窗前觀雨的人,眸光微動,緩緩開口,“西域動亂結束後,若本君不來中原,你何時會回大漠找我?”


    葉昭榆轉身看著他,寒風吹起了她的青絲,悠然飄散在身後,帶著幾分淩亂縹緲之感。


    她抬手撩了一下淩亂的發絲,淺淺一笑,“我給了自己三年時間,三年之後,若太子坐穩儲君之位,定安侯府退出朝堂漩渦,十萬士卒不必讓我為其憂心,我便去找你。”


    她有太多的放不下,情愛不可能成為她的全部。


    有多愛,才可以讓人放棄所有遠嫁他鄉,她自認為,她做不到。


    摩那婁詰琉璃色的眼眸落在她的臉上,輕喃一聲,“若三年後,本君心有所屬,你當如何?”


    葉昭榆輕笑一聲,抬眸看著他,“我精心嬌養玫瑰,才見它吐露一點溫柔,若有人使它徹底綻放,那便是比我好上千倍,雖失落,但祝福。


    若她不曾善待我的玫瑰,我不介意將其搶走,她注定贏不了我,畢竟,本郡主若想爭什麽,千軍萬馬都得給我讓路!”


    她想她的玫瑰,開在最燦爛的三月,絢爛而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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