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新枝,春山點翠,整座盛京城都籠罩在蒙蒙煙雨中。


    晚間,天上又下起了小雨,打在江麵上,泛起圈圈漣漪。


    一人坐在案前,看著銅鏡中的人影,慢慢描起了細眉。


    遠黛般的細眉經她的手筆,被描的粗黑不堪,眼角隨意勾勒幾筆,一雙吊梢眼便呈現在視野中。


    一番創作後,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便出現在銅鏡中,絲毫不見一點原本的好顏色。


    隨後,她放下口脂罐,闔著雙目,指節有節奏的輕敲著桌麵,不知在等著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打更的聲音穿過黑夜傳來,梆子敲在銅鑼上格外響亮,穿過層層飛簷,傳至她的耳朵裏。


    她緩緩睜開眼睛,一更了。


    一人撐著檀木紙傘,緩緩從雨中走來。


    “吱呀”一聲輕響,房門被輕輕推開。


    來人一雙吊梢眼,看著坐在梳妝台前的人,抬手行禮,低聲開口,“姑娘,可以去了。”


    那人起身,看著與自己裝扮的一模一樣的人,微微頷首,“三更之前,我便歸。”


    隨後接過對方遞來的披風,將兜帽帶上,撐著傘步入雨中。


    濯纓軒內,摩那婁詰著一身黑色寢衣,手中攏著一卷書冊,肌膚勝雪,鴉色長發隨意散在周身。


    遠遠望去,像是清雅矜貴的絕世公子,又似兵臨城下的驕兵之主。


    仿佛天生就該如此,揮斥方遒的是他,血染沙場的也是他。


    驀然間,一道黑影落在簷間,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室內,抬手對著在窗前覽書的人一禮。


    “君主,郡主好似趁著雨夜出了府門。”


    摩那婁詰捧書的手一頓,琉璃色的眼眸微沉,微微眯了眯眼睛,薄唇輕啟,“具體什麽情況?”


    “就在剛剛,一個身形極似郡主的人進了叢凝閣,隨後又出了府。


    畫殷大人覺得不對,便去屋內查看,發現郡主並不在室內,而是扮作她人出了侯府,大人和其他人跟了上去,讓屬下回來稟報。”


    摩那婁詰眼眸一凜,隨後起身便往外走,腳踝處的金鈴叮呤晃動,韻律全無。


    深更半夜,她竟然還敢一個人往外跑,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嗎!


    他走了幾步後又停住,蹙了蹙眉,沉聲吩咐,“更衣。”


    “是。”


    大雨磅礴,風聲嗚咽,有人撐著傘,踽踽獨行於郊外雨路,任泥濘沾濕裙擺,她亦孤行於前。


    長月淋漓,湖麵洶湧,一葉扁舟在疾風驟雨中悠悠飄搖。


    像滄海一粟,又似星河一子。


    葉昭榆抬眸看了一眼那舟,神情匿在傘下,看的不真切。


    隨後運起輕功,足尖點著江麵而去,片刻後端端停在扁舟之上。


    她撐著傘,背手立於船頭,側頭瞥了一眼穿著蓑衣,搖著船槳的男人,淡聲開口,“你主子呢?”


    男人低低笑了一聲,帶著幾分軍痞的意味,抬手朝她行了一個軍禮,“屬下的主子是您。”


    葉昭榆輕嗤一聲,歪頭看著他,眼中帶著幾分清淺的譏笑。


    “你何時見我理過你們,對你們不聞不問,也能讓你們為我俯首?”


    “若是姑娘無心,怎會將我們放在一邊擱淺,究竟是棄還是護?”


    身段高挑的女子踏著江麵而來,一身黑衣翩然,款款落在葉昭榆身後。


    與她一樣,披著一件連帽披風,音色冷寂。


    葉昭榆回眸看她一眼,不理她的發問,長睫微斂,直入主題,“事情查的如何了?”


    女子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輕輕扯了扯嘴角,“姑娘,暗查各個皇子的行跡與賬簿,可是死罪。”


    葉昭榆輕笑一聲,抬手撩了一下散在臉側的碎發,悠悠開口,極為囂張。


    “都說是暗查了,誰能發現?又有誰敢給我定罪?”


    雨滴打在江麵,發出雜亂的聲響,雨簾密密層層,隔絕了一切外界的視線與聲音。


    江邊立著一人,紅衣墨發,撐著素傘,清淺的目光穿過層層雨簾,落在一道纖細的身影上。


    他麵容沉靜,像是一尊浸在冰雪裏的琉璃子,澄澈剔透,一身紅衣卻又將他襯的綺麗又危險。


    一陣寒風吹過,他身上的金飾叮呤,帶著幾分縹緲之音傳遠。


    葉昭榆回頭看了一眼,除了蒙蒙細雨,什麽也看不見,遂收回目光,繼續聽著身邊之人匯報。


    “我按照你說的,從源頭查起,七年前他們第一次出現在梁王謀反的事件中,不會隻當了一個揭發謀逆之事的小角色。


    我派心腹親自去了一趟嶺南,查出了一些東西,當年梁王私自屯兵不假,但他是為了對付匪患。


    嶺南匪患嚴重,官府幾經圍剿,卻屢屢敗北,梁王不勝其煩,便開始招募壯丁,準備與官府一起剿匪,怎奈這一招,便招來了殺身之禍。


    有人向朝廷檢舉,說他私自屯兵,企圖謀反,於是朝廷便派人去徹查,沒想到那梁王是個暴脾氣,聽不得有人誣陷他謀逆,便將派來的人全斬了。


    這一斬,便斬斷了他的生路,就算謀逆之事是假,殘害朝廷命官也是真,他最終落得個滿門抄斬的下場。”


    葉昭榆歎息一聲,“凡事都得三思而後行啊,勿要將事做的太絕。”


    隨後她眯了眯眼睛,沉聲道:“你的消息從何而來,是否可信?”


    “可信,當年主持這件事的是寧國公府,而侯府恰好有能力與之抗衡。


    因此,梁王曾向侯府求救,隻是他將事情做的太絕,人都死了,何來的回旋之地,侯府並未接下他的請求。


    隻是,主人與他曾有過一麵之緣,念其初衷是為百姓,便接下了他的一個請求,將他唯一的兒子帶走,隱姓埋名活到了今日。


    此次,我便是派人前去將其找出,問出了個中緣由,並且聽世子說,他曾看見檢舉他父親謀反的副將曾與寧國公府來往密切。”


    葉昭榆目光幽暗,冷嗤一聲,“所以,他們這是一出自導自演的戲,目的便是想要梁王的命,沒想到梁王自己也將自己推上了死路。”


    “是。”


    葉昭榆看著波濤洶湧的江麵,神色陰沉,良久後才緩緩開口。


    “可將與世子見麵的痕跡抹幹淨了?勿要將人牽扯進來。”


    “姑娘放心,我們的存在被你抹幹淨了,誰又能發現不存在的人的蹤跡呢?”


    葉昭榆垂眸盯著江麵,輕輕扯了扯嘴角,“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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