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又刮起了風雪,王宮浸沒在一片銀白之中,樓閣玲瓏,金碧輝煌,帶著幾分貴氣清冷之感。


    寢宮中,火爐燒的正旺,整個室內都被暖氣包圍,阻隔了室外凜冽的寒氣,火爐上麵還溫著牛乳,奶香四溢。


    摩那婁詰屈腿坐在毛氈上,雖是一副放肆隨意之姿,卻有著山雲吞吐,包羅萬象的氣度,行散卻神不散,那是刻入骨子裏的矜貴與優雅。


    此時,他正目光幽幽的看著在屋子裏跑來跑去的人。


    “君主,這個翠玉屏風好好看啊,人家可以帶走嗎?”


    “搬。”


    “啊,君主真好!人家還想要那個瑪瑙劍璏,可不可以也一起帶走?”


    “搬。”


    “嗚嗚嗚嗚,怎麽辦,那個七彩琉璃盞也好好看啊,我舍不得它!”


    摩那婁詰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隨後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朝她擺擺手,“搬。”


    葉昭榆開心的向著琉璃盞飛撲過去,一下將它抱在懷裏,笑沒了眼睛,“謝謝君主打賞,簡直就是在下的衣食父母。”


    摩那婁詰抬眸掃了一眼周圍,長的好看的全被搬走了,留下的都是些麵相上過不去的東西。


    還真是個膚淺的小丫頭。


    他看了一眼搬的樂此不疲的人,抬手叩了叩桌案,小丫頭聞聲,一下躥了過來,看著他笑眯眯的開口,“君主有何吩咐啊?”


    他抬手扯了扯她的臉,沒好氣道:“郡主是想將本君的王宮搬空?”


    “哪有哪有,我搬的這點東西還不夠君主看的,來都來了,可不得帶點當地的特產回去。”


    摩那婁詰輕笑一聲,倒了一杯牛乳遞過去,輕啟薄唇,“郡主不用自己搬,本君會派人將這王宮的擺件送去侯府,免得郡主還要一路照看。”


    葉昭榆眼睛一亮,“這麽好?可是全給我了,君主的排場豈不是就沒了?”


    摩那婁詰摸了摸她的腦袋,垂眸瞧著她,“國庫還未如此空虛,不至於連幾個擺件都拿不出來,這些都是那老東西留下來的,倒是俗氣,郡主既然喜歡,拿去便是。”


    葉昭榆:“……”原來在他眼裏,她是個俗人。


    “西域的奇珍異寶無數,郡主不留下來再瞧瞧?”


    葉昭榆看著眸色慵懶的人,眉眼深邃,薄唇如櫻,一身紅衣鬆鬆垮垮的穿在身上,露出白皙的鎖骨,隨性而散漫。


    發側被雕金飛鶴固定,自金飾上垂下幾縷金鏈墜著紅色瑪瑙碎石,將他襯的妖冶又靈動。


    她抿唇一笑,朱唇輕啟,“我已瞧了西域第一等珍寶,其他珍寶想是比不上他分毫,便不必再覽了。”


    摩那婁詰看著她眼中瀲灩的笑意,輕歎一聲,終究還是要走。


    他抬手朝著她招了招,音色暗啞,“過來。”


    葉昭榆起身走到他身邊,有些惆悵,離別的滋味一如既往的不好受。


    但是這一次沒有了第一次那般突然,倒是不曾有那般多的不舍了。


    因為她不舍的人如今已是萬萬人之上的君王,再也沒有人能輕易傷害他了。


    他也有了自己的責任與義務,鎮守一方疆土,佑西域子民安康。


    他正在熠熠發光,隻要她想,可能抬頭便能看見,在西域的那片疆土上,最亮的那一顆星星便是他。


    摩那婁詰抬手將人攬進懷中,一隻手按著她的腰,另一隻手按著她的腦袋,一團溫軟瞬間將他填滿,就連近日不安的心也隨之落下。


    他將下頜放在她的肩上,輕喃一聲,“以後還會來嗎?”


    葉昭榆回抱他,毛絨絨的腦袋蹭了蹭他的肩窩,輕笑一聲,“哎呀,這次換君主舍不得本郡主了,我好榮幸啊!”


    摩那婁詰也輕笑一聲,抬手捏了捏她的後頸,音色低沉,“我若說舍不得,郡主便會留下?”


    葉昭榆杏眼微彎,笑著開口,“不會,君主也不會說那樣的話。”


    摩那婁詰唇角勾起一抹淺笑,閉著眼睛靠在她的身上,感受著懷裏的溫軟。


    她倒是了解他,他不會煽情,她也無需停留,他們都是自由翱翔的鷹,無需為任何人牽絆住。


    葉昭榆收了笑意,靠在他的胸膛上,輕聲開口,“隻要西域歡迎盛安郡主,那麽有機會本郡主一定再來。”


    “定當歡迎,西域的大門永遠為郡主敞開。”


    “好,那西南三州便勞駕君主替我好好打理,有時間我便親自去看看。”


    那是西域的疆土,她無法帶走,更無法將他贈的東西劃為中原的領地。


    若是那樣,那便不再是她的私有物了,不僅會被劃分給其它諸侯,她反而會被猜忌。


    通敵叛國之罪,她承受不起。


    “好,本君先代郡主管理,西南三州永遠獨屬於你,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插足。”


    葉昭榆彎眸一笑,他懂她。


    她頓了一會兒,杏眼流轉,隨後沉聲開口,“君主可還記得那日雪夜許諾我的一個承諾?”


    摩那婁詰將人扶好,抬手捏了捏她的臉,輕嗬一聲,“郡主今日是來向本君討債的?”


    “自然記得,郡主可向本君提任何一個要求,本君都滿足你。”


    “我要西域十年之內不得主動向中原發兵。”


    摩那婁詰動作一頓,垂眸看著她,目光銳利,宛若黑夜中的雄鷹,帶著一股鋒芒肅殺之感。


    “中原與西域近些年摩擦不斷,戰火不過一觸即燃,郡主的這句話阻止不了時局。”


    葉昭榆搖搖頭,迎上他威嚴的目光,那是一個君王麵對國家政事該有的考量。


    “我並沒有想不自量力的去阻止時局,若是我中原挑釁在先,君主該戰便戰,若是我中原無意挑動戰火,還望君主勿要主動對我中原發兵。”


    摩那婁詰看著一臉坦蕩的人,她的目光倒是看的遠,“中原人都如郡主這般大義?”


    葉昭榆搖了搖頭,抿唇笑笑,“我才沒有什麽大義,我是為了我哥哥,自從三叔去世,他便接下了三叔的位置,成了侯府最年輕的將軍,深受舅舅賞識。


    如今,一有戰亂,他便要帶兵前去平息,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我怕有無休止的戰亂,他便要無休止的作戰,最後歸於戰場。


    所以,能避免幾場就避免幾場,也好讓我心安片刻。”


    摩那婁詰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長睫微斂,音色暗啞,“我答應你,十年之內,不主動向中原發兵,並且再贈你一承諾,若是有朝一日,戰火四起,你侯府之人帶兵來戰,我軍將退避三舍。”


    “一言為定哦。”


    “君無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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