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最酸楚的一麵,最狼狽的年歲。


    有時候楚漾會想像自己是一條飄蕩在大洋之上的忒修斯之船——一艘船在行駛過程中壞掉後被不斷更換部件,那它是否仍是那艘船呢。


    原本該分化成alpha的自己最後變成了omega,那他還是原本的自己嗎。


    身體和容貌都會因為信息素而產生微妙的變化,那他是否還是最初的他?


    見楚漾的態度沒辦法溝通,淩意舶知道他還需要開口的時間,不想逼迫他。


    盯著楚漾看了會兒,淩意舶嘆一口氣:「我剛才說假話了。」


    「嗯?」


    「第一,我對beta感興趣,對alpha感興趣,對omega也感興趣,前提是對方隻能是你;第二,我易感期根本沒到,你知道的。」


    將幹燥的嘴唇觸碰他肩膀邊。


    淩意舶停止了拚命嗅聞的動作,寬厚的手掌撫摸上楚漾的胳膊,像怕他再翻身跑了一樣:「最後……你才不是我的狗。」


    s級alpha的氣息太濃鬱,楚漾現在的腺體承受不住這樣近距離的猛烈攻勢。


    一向將身子挺得如一把筆直利劍的楚首席,此時在一條船上被他的少爺弄得身體東倒西斜。


    後背濕潤,汗水把內裏的襯衫浸透了。


    他在意識快要喪失的最後聽見淩意舶說:「你是我喜歡的人。」


    你也是啊。


    楚漾有點沒力氣說話了。


    淩意舶根本不打算停下自己親吻腺體的動作,蹭了兩下,故作訝然:「它腫起來了,好燙。」


    楚漾幾乎栽在一邊:「呃……」


    「我還是想知道,你為什麽瞞著我?」


    他足夠了解楚漾是個什麽樣的人,成長於長豐,年少成名,有自己的傲氣,不可能因為兩個alpha在一起不合適而藏住已分化的事實。


    淩意舶頓了頓,下了結論:「除了你是omega外,我想不出任何你選擇隱瞞我的理由。」


    第48章 坦白從寬


    翌日, 臻境公館。


    俱樂部修建在海邊的馬場風景絕佳,海浪翻卷,風似乎能加快馬匹奔跑的速度, 障礙欄就著海天一色進入眼簾, 別有一番意境。


    淩意舶翻身下馬。


    原本守在馬場邊的周渡沖他招手。


    淩意舶取下頭盔交給工作人員, 手扶在馬鞍上, 點頭示意。


    他走出場外,長靴踩過灑落在地上的糧草屑, 突然停住腳步, 回頭:「早餐買回來了?」


    「是的, 用保溫袋裹著的, 都買的是楚首席愛吃的。」周渡說。


    淩意舶沒接話。


    周渡慣會察言觀色, 跟進道:「放在別墅一樓桌子上了, 就等著您親自送上去。」


    淩意舶扯下手套,滿意道:「不錯。」


    周渡適才鬆一口氣。


    從昨天這二少爺打橫抱著楚首席出來開始, 他就猜到裏麵一定發生了什麽爭執。


    再加上那黃姓副總在甲板上跪了一個小時後暈了過去,淩嶽派人來接應時臉色十分難看, 估計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甚至可能驚動已經開始動身回國的淩灃。


    集團高層的血雨腥風,他總是想躲遠一點的。


    但周渡是知恩圖報的人。


    從一開始接手任務到現在, 楚首席明裏暗裏幫了自己多少,心裏門兒清。


    海灣岸邊,直升機低空飛行的噪音響徹雲霄。


    淩意舶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望見駕駛艙內穿黑色製服的人, 能猜到是淩嶽又拿這次襲擊大做文章, 賊喊捉賊,要求森叔以航運安全為藉口加強巡邏。


    螺旋槳盤旋著, 逐漸拉起高度,將白雲一片片撕碎。


    嗡嗡嗡——


    嗡。


    後腦勺昏沉,後頸部陣痛。


    ……好吵。


    直升機的噪音著實擾民。


    楚漾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手臂張開,兩條修長的腿也張開,難得一改之前睡覺都頗為拘謹的姿勢,五指合攏攥緊布料,整個人陷入無比軟綿的被窩中。


    半夢半醒間,打個哈欠。


    楚漾的眼眶浮上一層水汽,眼一眨,睫毛也變成濕潤的。


    直到大腦一片空白地連著在床上翻了三四個身,楚漾才反應過來怎麽還沒碰到床沿?


    怎麽床這麽大?


    自己那個單人小硬床明明寬一米都不到。


    難道我沒在自己床上。


    楚漾猛地坐起來,正巧看見兩個活動物體闖進視野。


    大床正對著的落地窗外,直升機從遠處緩緩飛過。


    大床側對著的主臥門外,淩意舶從近處快步走來。


    或者說不隻是走,他是邊走邊脫衣服,動作流暢自然。


    「我為什麽在這裏?」楚漾望著淩意舶的表情無辜又迷茫,蒙圈兒了。


    又回到他熟悉的生活環境裏,倒顯得昨晚所經歷的一切恍若一場荒唐夢,淩意舶是如何負傷,自己是如何逃走、跪下受罰,再如何被捏著下巴,畫麵都變成了模糊場景。


    他深呼吸,拍拍腦袋,麵色沉靜。


    卻有點兒記不清了。


    「因為你昨晚昏迷過去了啊,楚首席,」淩意舶脫掉襯衫上衣、長褲,再坐到床尾凳上脫他的護腿,手指併攏把靴口捏出很深的褶皺,「你這句話,好像電影裏兩個人經歷過一夜情之後第二天醒來要問的第一個問題。」


    他抓過毛巾搭在下半身,準備去沖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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