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予想回應他,但是他條件反射般地還是想吐——也是奇了怪了,他兩年沒喝吐過了,跟朋友的場合都沒事,可能也是沒人敢灌他。今天,也許是他吃的太少又喝得太快了,胃裏麵沒東西,也許是剛剛從東京回來身心俱疲,實在是折騰得太狼狽了。


    方皓沒說話,走到他後麵輕輕拍著他脊背,另外一隻手從側麵攏著陳嘉予有點長的頭髮怕他沾了水。


    到後來,他幹嘔了幾次實在是沒東西了,用水漱了口才轉過身來,靠著牆坐下來。


    「喝得太急了,感覺不對。」陳嘉予啞著嗓子說,「又吵醒你了吧。」


    方皓聽著就皺起眉頭:「沒有。你坐著別動,我給你弄點溫水。」 說完這句話他就站了起來。


    陳嘉予又覺得天旋地轉,所以就在浴室靠著牆閉著眼睛等。


    這往後的事情,他記憶裏都一片模糊了。這事說來也怪,之前在飯局從始至終,直到親手送陳正上樓,他都不覺得自己超過五分醉。那會兒如果硬讓他走直線,他應該也是可以的。可是一摸到方皓他們家的門把手,他這醉意就姍姍來遲了,繃緊的弦斷了,哪兒哪兒都不得勁。他又醉又乏,什麽毛病都找上來了,累得一個手指頭都不想動。


    後來,方皓給他喝了點熱水,又拿起洗手台旁邊的胃藥來餵著他吃了。他說吐完了要洗澡,方皓又幫他到浴室沖了澡。具體這個澡怎麽洗的,陳嘉予也不記得了,隻記得方皓的手指撫過他眼睛,不讓沐浴露和洗髮露衝到他眼睛裏。洗完了澡,方皓幫他穿上自己的t恤,又把他放倒在床上,還給他擦了頭髮。


    折騰完這一切,時針已經指向兩點半了。看陳嘉予這個樣子,他之前心裏麵所有的生氣也好,不平衡也罷,都像被捅破的氣球一樣慢慢癟了下去。方皓躺在床上,從後麵抱著他的肩膀,貼著他脊背,輕輕叫了他一聲:「陳嘉予,睡了嗎?」


    陳嘉予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嗯,」然後才反應過來這是個問句,「………嗯?」這回是上揚的尾音。


    方皓悶著聲音說:「其實……我想要的不多,你陪著我就好。」


    陳嘉予本來已經很睏乏,聽到這話,他轉過身來,跟他麵對著麵,然後收緊了手臂,也抱緊了他。


    第59章 宿醉


    第二天方皓起來的時候,還是把陳嘉予給帶醒了。他睡覺一向很輕。醒轉的時候,陳嘉予完完整整回憶起昨天發生的一切,頭還是悶著疼,臉頰有點發熱。他睡了不到五小時,方皓在客廳收拾上班需要的東西,看他醒來了就又回臥室看了他一眼:「還難受嗎?」


    他穿著毛衣和合身的休閑褲子,利索又帥氣,對比他來說陳嘉予覺得自己是在是樣貌狼狽。但眼下方皓問起來了,他隻好也從床上坐起來:「是好多了。」他張口才意識到自己嗓音多啞,大概是昨天吐的。


    方皓彎著眼睛笑了:「怎麽這麽晚又想著過來了,都說了回麗景了。早知道我等你啊。」


    陳嘉予嘆了口氣,以手擋臉,道:「想你了唄。」陽光實在是太強了,他眼睛都刺痛。


    方皓見狀,把窗簾拉嚴實了,又把水和藥給他遞過來:「我得趕班車去了,你多喝水,再睡會兒。頭疼的話布洛芬,胃難受的話這個治反酸的,可以再吃點。」


    陳嘉予接過來,又突然問他一句:「你最近總是胃疼嗎?」


    方皓一愣,說:「沒有啊。」


    陳嘉予忍著頭疼,回憶道:「那你藥瓶就放在洗手池外麵。」


    方皓又樂了:「你是嗎。」說完以後他意識到陳嘉予沒那麽好糊弄。他昨天都醉成那個樣子了還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也就說了:「之前因為浦東塔台那個事兒,是有兩次壓力實在太大了,指揮完就去衛生間吐,也吐不出什麽東西來。回家也吃不下東西。吃這個藥……也沒什麽用,因為歸根結底也不是胃的問題。」


    陳嘉予閉著眼,心裏麵被揪著疼。昨天晚上睡著之前方皓跟他說的那句話又迴蕩在他耳邊了,他低沉著聲音說:「我這一走的太久了,是吧。」


    方皓那好看的劍眉又皺到一塊兒去了,他說:「不是這個意思。我也不想搶你的時間……你已經夠難了。」


    「你不是搶,」陳嘉予喝了口水才說,「我這邊除了我媽的情況時不時繃緊一下,其他時候,就是你。別人要搶……讓他們搶去。」


    方皓點點頭,嗯了一聲。


    臨走的時候,陳嘉予也沒忘記對著他說:「謝謝你,昨天。」他平時是挺會說漂亮話,可是宿醉加上昨晚的混亂,他除了真心感謝,別的寬慰打趣的話一時間也想不出來。


    方皓不是特別會回應這種特別純粹也特別真誠的感謝,即使來自最最親密的對象也不太會。他有點侷促,就又笑了笑,然後走進來抱了抱陳嘉予,說:「你跟我,客氣啥。先走了,有事打我電話。」


    有了他醉酒以後來建匯園那一次之後,雖然節後的春運第二個高峰仍是壓力很大,陳嘉予休息一天以後也恢復了飛行且比節前安排的更加緊湊,但方皓覺得他倆之間,是有點不太一樣了。那天晚上之於他,好像是斷壁殘垣打開了一截空檔,他從中窺見了陳嘉予難得的脆弱。他這樣的時候太少了,著陸燈事件為了跟自己和好,在車裏解釋香港迫降全過程的時候是一次,說起母親的病情的時候是一次,那天晚上又是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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