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癱在榻上,婢女翠紅正在給她捏腿。


    沈映蓉見狀,問道:「阿娘今日可好些?」


    胡氏連連擺手,「下回我再也不去了。」


    沈映蓉掩嘴道:「如此看來,寺門口的轎夫倒是很有必要。」


    胡氏服了軟,「岩山寺專治嘴硬,誰去誰知道。」


    此話一出,屋裏的幾人皆笑了起來。


    沈映蓉主動坐到榻沿,給她捏腿鬆泛鬆泛,婆媳嘮起了家常。


    胡氏八卦起周娘子家中的喜事,原是兒媳婦劉月娥有身孕了,才不到兩月。


    沈映蓉愣了愣,道:「那倒要恭喜她了。」


    胡氏擺手,「程家的兒媳婦可不好當,程淵通房妾室養了六七位,劉氏又是個性子軟的,頭三月坐胎不穩,能不能順利生產,還說不定。」


    沈映蓉道:「周姨母是向著劉妹妹的,想來會仔細照應。」


    胡氏語重心長,「兩口子的事,婆母怎麽插得了手?


    「程淵那混帳東西,家裏頭弄得烏煙瘴氣,劉氏氣性又大,懷著身孕,遇到這樣的夫郎,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沈映蓉沉默不語。


    胡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以過來人的身份道:「夫妻之間若要長久,總歸得費心思去經營。


    「甭管男女,一個巴掌它是拍不響的,若想和和美美,雙方都得有回應,才能夫妻一體,榮辱與共。」


    沈映蓉抬頭看她,「那阿娘覺得,我與吳郎,可經營得好?」


    胡氏點頭道:「你們都是明事理的人,甚好。


    「不過有t?些事情是需要機緣的,孩子是天賜的機緣,求也沒用,唯有放寬心,時候到了它自然就來了。」


    沈映蓉嬌嗔道:「那阿娘還讓我去岩山寺拜觀音求子。」


    胡氏:「這其實是親家的意思,走這趟,無非是讓他們寬心,省得為你們兩口子操心。」


    沈映蓉抿嘴笑,試探問:「阿娘真不著急?」


    胡氏:「不著急,你二人又沒有毛病,該來的自然會來。」


    她的那份豁達與從容甚得沈映蓉欽佩,那是年長者從生活中領悟到的智慧。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該有的它總會有,不該有的強求也沒用。


    這是胡氏年近半百總結出來的人生經驗。


    不過對於年輕人來說,才不信什麽定數,特別是才隻有十八歲正處於叛逆期的年輕人。


    蕭煜打小就不是個本分的,要不然也不會在京中出了名的人厭狗嫌。


    那傢夥有個綽號叫小霸王。


    當年吳閱十六歲中舉一戰成名,他十六歲也是一戰成名,不過是打人。


    打的是威遠侯府的江三郎。


    原是在賽馬場上蕭家子弟被江三郎一行人圍攻挑釁打壓,致使老五蕭焯從馬背上摔下骨折。


    蕭煜找江三郎理論,兩個混子吵嚷起來。


    蕭煜一怒之下當眾揮拳,硬是靠著牛勁兒一拳打翻了江三郎的馬。


    江三郎被摔得嗷嗷叫。


    蕭煜一把揪住他用蠻力將其捆綁,全然無視看台上達官貴人們的勸阻,用繩索拖拽江三郎圍著馬場跑,致使江三郎後背擦爛沒有一塊好肉,且全身上下多處骨折受傷,震驚全場。


    從此蕭煜一戰成名,被冠以小霸王的惡號。


    京中權貴但凡提起他,無不大罵他不知天高地厚,加之玩世不恭,桀驁不馴,可謂人厭狗嫌。


    有道是天高皇帝遠,小霸王最懼怕的蕭老夫人鞭長莫及,若還安分守己,那就不叫紈絝子弟了。


    這不,為了接觸到沈映蓉,蕭煜絞盡腦汁,吩咐方安發放請帖,宴請當地有身份的鄉紳到祖宅聚宴,感謝他們的款待。


    方安一臉懵,不明白他為何這般有興致聚眾宴飲。


    蕭煜站在窗前,背著手道:「我回祖宅的這些日,得當地鄉紳款待,自要備宴感激。」


    方安困惑問:「主子準備宴請哪些人?」


    蕭煜:「蕭家子弟和縣裏有功名在身的,有臉麵的那些便罷。」


    方安不再多問,隻滿腹狐疑出去了。


    在院子裏見到甄氏,方安說起宴請一事。


    甄氏未作多想,應道:「這是好事,隻要四郎願意多走動,我就放心許多。」


    方安:「真是奇了,以前四郎最厭煩與鄉紳應酬交際,如今卻轉了性子。」


    甄氏:「你管這麽多作甚,隻要四郎別像先前那般躲在屋裏鬱鬱,我就心滿意足。」


    說完這話,她又東張西望,小聲道:「昨日夫人偷偷來信,問起四郎的情形,他生龍活虎的,我也好交差。」


    方安不再多言。


    雖然他心中困惑,但不管怎麽說,現在的情形確實比剛來宜州要好得多。


    而屋裏的蕭煜則滿腦子盤算,他打算把庫房裏的藏品展給前來宴飲的人們觀覽,肯定能吸引沈映蓉。


    那時他並未意識到,於他而言,沈映蓉就是牆院裏的一株紅杏,他則是遊客。


    那紅杏被牆院護得極好,現世安穩。


    偏生被他這個遊客惦記上了,似乎遠遠觀覽還不夠。


    他當然知道,那株紅杏潔身自愛,是不會出牆的,他隻能偷偷趴牆頭觀望。


    到目前為止,他僅僅隻是心生愛慕偷偷窺探。


    大雍朝可沒有不準看別人家媳婦的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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