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組公演館後台。


    個人化妝室。


    [好久不見啦——]


    一個圓盤在半空中上下起伏飛舞, 轉動出一道道波光。


    [歡迎大美人再次使用化妝係統~]


    十夏坐在椅子上,雙手置於身旁,微笑仰頭望向化妝係統。


    “又見麵了。”


    在節目組一次次公演中, 都是這個化妝係統為自己裝扮。哪怕對方是機械,十夏也對她逐漸生出熟悉。


    也記住了這個化妝係統的名字,蘭瑟。


    [我知道現在是決賽了哦, 大美人加油嗷!]


    化妝圓盤擬人度極高,伸展出四隻手臂揮舞,機械音中都帶著鏗鏘有力。


    [來吧!報出美人要的妝容。這也是我的決賽, 讓我們最後合作一次!]


    十夏緩緩呼吸閉上眼睛, 用平穩聲線念出自己考慮良久的決定。


    叮叮當當的化妝動作音在耳邊回響。


    在一片黑暗中, 十夏更能察覺周圍的動靜——機械臂揮舞的力道、一格格化妝品的蘸取、服飾被帶動的嘩嘩作響。


    一絲遙遠的喧嘩聲忽而出現一瞬, 轉眼又被風吹散。


    ?十夏為這突然的一縷聲響疑惑,眼睫輕微抖了抖, 不確定天空島上怎麽會有這樣繁雜的音色。


    [完成!]


    哇哦哇哦的機械音在動作許久後響起, 伴隨著東西隨意落地的霹啪響動。


    [美人要求雖然有點難——我不是說難啊——不過偉大的我還是完成了!絕讚!]


    在妝容達成的一瞬, 化妝圓盤將機械臂直接垂落在地麵,興奮地在半空中翻跟頭。


    [美人你可以睜開眼睛啦,幸不辱命哈哈哈。]


    機械音熟練地甩出一個成語,如果有胸膛肯定是挺起來的驕傲。


    十夏長睫輕緩抖動,睜開眼睛,對上正前方的鏡子。


    和鏡子中的自己平靜對視。


    “非常感謝。”她慢慢出聲, 定定看著鏡中人,眼眸一挑轉向化妝圓盤。


    “也謝謝你為我畫過的六次妝。”


    這次應該是雙方的最後一次會麵。


    啪嗒。


    腳步聲輕巧響在地麵。


    光滑地板上, 閃亮圖標正沿途往前蔓延,時不時有箭頭閃現引導。


    十夏一步步往前走去,聽自己步伐聲響在周圍回蕩, 泛起一層層聲波瀲灩。


    這是一條單行的道路,從化妝室離開後就出現在眼前。


    和以往不同,這次周圍一直沒出現其他選手的身影,好似隻有自己在不斷往前。


    十夏感覺到有點點緊張,很快習慣性地調整呼吸,放空腦海仔細傾聽,在一個拐彎後注意到輕微的響動。


    她腳步加快上前,掀開地標箭頭指示的簾幕。


    一道牆壁出現在麵前。


    “埃?”十夏環顧左右,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隔間。


    隔間並不算寬敞卻也讓人行動自如。正中間有一把軟椅,三方是雪白牆壁,看上去薄薄的,隻有後方進入的一麵垂著簾幕。


    看上去很是奇怪,節目組決賽設置得這麽懸疑嗎?


    十夏調整自己的呼吸,謹慎坐在中心椅子上,注意到正前方的牆壁刻著一個圖案。


    圖案是一個連在一起的圓圈,由十二個格子構成。


    咚咚。


    在十夏正專心看著格子時,一陣敲擊聲從右側牆壁傳來,伴隨著還有一道清脆聲響。


    “哎嘿,有人嘛?啷個在我隔壁呀?吱吱吱?”


    “萌萌。”十夏在第一時間聽出聲音,語調不由上揚莞爾。


    萌萌的聲音破水般活潑冒出,一下子打破周圍略微緊張氣氛。


    “哇,大佬大佬?大佬你們在哪耶?”


    另一隊五人組的呼喚也跟隨響起,將一個招呼演奏出五重唱的起伏。


    “看來大家都在周圍。這是一個環形的圈,格子代表著我們。”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裴戈聲線穩定,說到最後話尾稍稍上揚。


    “怎麽隻有十二格?”


    “因為我們組隻占一格咯。”


    五人組中年紀最小的選手快言快語,隨即被人打中似的“哎喲”一聲中斷話語。


    “什麽意思?為什麽你們五個人隻占一格?”


    山禾音速飛快,透出一絲緊張。


    決賽是她盤算勾勒過無數次的流程,連賽後發言都率先準備了好幾種不同方案。


    要是出現什麽突然情況,是她最不可樂意見到的。


    “埃嘿嘿嘿。”


    五人組左顧右言它地笑起來,不正麵回答問題。


    裴戈也跟著輕笑了聲。


    隔著牆壁,十夏隻能聽到大家的聲音,總覺得裴戈是猜出了什麽。


    她想起預備公演中五人組的一起進出、想起她們說的“獻上舞台”,隱隱約約也察覺了點。


    既然別人不願意說,她也不會追問。


    大家都不再問,就剩下山禾心中忐忑,隻得氣惱地低哼了哼,代入自身百轉千回去猜想,生怕五人組會多出什麽秘密武器。


    難道她們賄賂節目組得到好處了?


    山禾念頭一上一下地跳動,不安的猜測堆積在她內心。


    叮——


    一道機械響音傳來,回蕩在選手之中。


    選手們跟著安靜了下來,轉動目光盼顧四處。十夏偏了偏耳朵,去聽空氣裏的動靜。


    周圍沒有什麽變化,牆依舊是牆,小隔間還是隔間。


    “咦。”


    驚奇感歎冒出。


    “大家看牆壁的圈圈,上麵有光線在跳?有我們的名字埃?”


    牆壁上,原本環形的圓圈此時變為一條由十二小格組成的直線。


    每一個小格上方,正有一點瑩瑩光亮,旁邊還附帶一個個選手的名字。


    “這是啥子情況?”


    “光點代表我們?看上去有點眼熟啊,我在哪裏看過來著?”


    好奇的聲音交錯響起,選手們紛紛往前研究牆麵上的光點。


    十夏是唯一一個偏頭往外望去的。


    從化妝室開始,她就模模糊糊聽到有一陣遙遠的喧囂不知從何處傳來。


    龐大而隱秘。


    現在那陣似有若無的震動好像更為清晰,讓人不由在意。


    “想起來了,這是反應心跳的。”


    裴戈恍然一拍手,發出見多識廣的啪嗒一聲。


    “中間是正常狀態。緊張的光點會往上跳,放鬆的會往下。”


    叮——


    清脆機械音應和般響起。


    [全麵檢測選手心跳起伏、情緒起伏,判定選手當前狀態。]


    “謔,原來真是檢測狀態的啊,決賽果然不一樣。”


    “哈哈,我們好歹經曆過好幾次公演了,心態肯定也是穩的。”


    選手們笑著這節目組別出心裁的係統裝備。


    “雖然節目組很會玩,不過沒什麽用的啦,我們都穩穩的。”


    十夏聽著大家的話也默默點頭,身子誠實地往前仔細看了看光點。


    格子中每個人的光點情緒一目了然。


    最顯眼的是同在一格中的五人組。一格內就有五個光點,正處在正常值的中間位置輕微起伏。


    “不緊張不緊張,我們全都不緊張——”


    “——隻是有點點激動。”


    五人組很有心情地唱起歌調。


    “喲喲,單菲你們咋這麽緊張耶。”


    萌萌咯咯笑了起來,啪嗒嗒拍自己胸膛,“咱們就不緊張。”


    單菲——也就是丹鳳眼隊長沒有應聲。


    她的確是有點緊張,不過也沒忘記隊長的職責,深呼吸後就在格子內查看自己隊員情況。


    屬於自己的光點在中間偏上的位置,示意緊張的程度。


    三個隊友光點比自己的要高一點,代表都比自己緊張。


    單菲下意識又去看元蓉。


    雖然元蓉已經和隊伍分離,可長久以來的習慣是一時半會改不了的。


    這一看,她微微一怔。


    按照以往的經曆,她還以為元蓉光點會在更高的緊張處,畢竟元蓉就是個要她們照顧的小妹妹。


    而麵前場景和她想象的相反。


    元蓉光點處於中間偏下,竟然比她們隊友都更為放鬆。


    “嗯,大家穩住心態。這最後一場公演,說到底,本質上也就隻是一場比賽而已。”


    單菲讓自己傳出的聲音沉穩,隔著透聲牆壁鼓勵隊友。


    “無論結果怎麽樣,我們整個節目組的經曆永遠都在,不會因此失去的。”


    隊長的作用還是很大的。聽完這一番話,牆麵上四人組光點震動幅度都小了些,沒再忐忑地抖來抖去。


    元蓉安靜傾聽著前隊長的聲音,聽到後半句時眼睛直勾勾盯向牆麵,眼睛微微眯起帶著破釜沉舟的冷意。


    “你原來這麽緊張嗎?能作出那種事情,我還以為你沒有緊張這種感受的,山禾。”


    元蓉的聲音從牆內往外傳達,帶著難以忽視的冷淡。


    山禾下意識抖了下手臂。


    在先前事情暴露後,她就沒再關心過元蓉她們是什麽情況,反正她們身上已經沒有流量可利用了。對元蓉的印象也停留在過去。


    這還是她從出事後第一次聽元蓉說話。


    印象裏熱情易怒,暴暴躁躁的元蓉,居然擁有這樣冰冷的聲音嗎?


    山禾摸了摸手臂沒有回答,神色凝重往牆壁望去。


    牆麵上,屬於自己的光點占據最高的位置——也就是最緊張的意思。


    如果不是因為係統檢測,她都沒發現自己竟然是這樣的緊張,難道是因為太重視的緣故?


    山禾小心地收攏手指,將手指甲置於最上方保護起來,有點羨慕嫉妒地掃過右下角,危機感頓起。


    右下角,是一個位置最低的光點,簡直是明晃晃對比出輕鬆心態。


    十夏。


    “大佬就是大佬,這時候一點都不緊張。”


    “光點在最低位啊,穩穩當當的。酷。”


    五人組嘰嘰喳喳誇讚,要知道她們都覺得自己心態很穩,結果十夏居然比她們還要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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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大佬啊!


    十夏……十夏也有點意外。


    在確定完隊友位置後,十夏就去找自己光點,結果居然是處於最下方、顯示最輕鬆的一個。


    明明她都能感知到自己心底的緊張。


    自己竟然這麽沉穩嗎?居然是最穩重的一個?


    十夏再看過一眼光點分布圖,悄悄挺起胸膛,原來大家都比她要緊張啊。


    叮鈴鈴——


    遠遠的一聲清脆鈴鐺音響起。


    還在說笑的選手們立刻停下說話,身子有不同程度的緊繃。她們知道這個鈴聲代表的含義。


    決賽開始了。


    “節目組開播的日子仿佛還在昨天,轉眼也來到這最後的決賽日。”


    正中前方,屏幕被投影在所有選手麵前。


    pd站在舞台一角,熟悉的墨鏡依舊,嘴角的笑意揚起。


    周圍是沒開燈的稍顯黯淡,隻有一束光照耀在他身上。


    “這是最後一場公演,也是最後一場決賽。讓我們先來歡迎陪伴度過整個節目組的三位導師!”


    噌、噌噌!


    揮舞手臂滿麵笑容的小公主導師、正推起墨鏡眨眨眼的tul導師、金綠異瞳平靜注視鏡頭的佩蘭導師。


    三束光芒從天而降,照亮三位導師身影。


    “噢噢噢是導師們!”


    “有了剛到天空島介紹導師的感覺啦~”


    選手們跟著光亮齊齊歡呼,啪嗒嗒掌聲響起。


    十夏也伸出雙手拍掌,臉上微微帶笑。這三位都是熟悉的導師,從他們身上自己學會了許多。


    “哎,為什麽其他區域還是黑色的呀?”


    “到現在都沒開燈,難道是準備了特殊裝扮來慶祝決賽?”


    屏幕中隻有四束燈火照映出部分舞台,大部分公館都隱沒在黑暗中,讓選手分外好奇。


    十夏注視著舞台的影像,總覺得耳邊一直斷斷續續若隱若現的嘈雜聲響更明顯了些。


    “此刻,即將迎來選手們的最後一戰,也讓我們來揭露節目組為選手準備的驚喜——”


    光束中,pd嘴角笑意擴大,抬起一隻手臂。


    “哇哇,驚喜?什麽驚喜?”


    “之前說過的驚喜我都要忘記了,沒想到還真的有,好棒!”


    選手們期待音一同響起。


    十夏稍稍偏頭,小心仔細地觀察著屏幕,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耳邊隱隱約約的響動時有時無,讓她不得不在意。


    “驚喜就是——”


    咻。pd的手臂倏然往前一揮,無形長風被他帶起,隨著動作落下的一刻,光芒大亮。


    所有明燈在這瞬間同時打開,無數光線灑下,照亮整個公館。


    “啊啊啊啊——”


    隔絕外界的係統被解除,壓抑許久的歡呼在這一刻爆發。


    屏幕鏡頭一路往外飛馳。


    觀眾、觀眾、觀眾。四麵八方的高台上滿滿當當全是觀眾。


    遠遠一張張激動表情匯集為人潮洶湧,鏡頭從邊角包廂一晃而過,又落回人潮中。


    轟。山呼海嘯的高呼聲從占據整個公館的觀眾口中發出,如波濤滾滾聲勢浩大迎麵撲來。


    撲通!


    十夏心髒倏然一跳,一直縈繞在耳邊的聲響終於清楚來源。


    這是成千上萬的觀眾在歡呼。


    撲通。


    屬於十夏的光點猛然往上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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