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殷抬了眼:「常梓軒。」


    常梓軒自知失言:「你就當我沒說過。」


    他沉默許久,又有些澀然,喃喃地道:「……要是殿下還在就好了。」


    雲殷沒有說話。


    兩人一起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著來往的鬧市行人,就這樣,誰也沒說話。在某個時刻,常梓軒勉強笑了一笑:「我先回去了。」


    雲殷說:「嗯。」


    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口,雲殷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小廝察言觀色:「王爺,剛剛雲府那派人來問了,晚上去那裏用膳麽?」


    雲殷沉默不語。


    小廝等了一會兒,聽到他開了口。


    「算了。」他道,「讓廚房隨便做一點,晚上我進宮。」


    他要去看看李昭漪。看看今日說了那樣一番話做了那樣一番事的人,這會兒又在做什麽。


    *


    李昭漪並不知道木柯已經把他難得的秘密抖了個一幹二淨。


    他這會兒正麵臨著一個少有的麻煩。


    雅致怡然的禦花園內,一襲富麗宮裝的女子十指芊芊,指甲艷麗,正以一種打量的目光看著李昭漪,在某個時刻,她似是意識到了什麽,終於似笑非笑地開了口:「遠遠地就看見這兒的陣仗,我道是誰呢,原來是陛下。」


    雖叫著敬稱,她的語氣卻聽不出絲毫的尊敬。一旁的德全皺了眉。


    「長公主殿下。」他出言提醒,「您見到陛下,是要行禮的。」


    女子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若有所思:「你是東廠的人。」


    她看著李昭漪,「雲殷對你不錯。」


    李昭漪看著她。


    他沒見過對方。但是先帝一共三位公主,成陽身死,宛榮住在宮中,剩下能被稱為長公主的,也就隻剩下了一位。


    李昭漪很誠懇地問一旁的老太監:「大姐不是應該在禁足中麽?」


    話音落下,麵前的女子卻慨然變色。


    昌平長公主李淳瑾與駙馬對外聲稱臥床靜養,誰都知就是變相的幽禁。


    這是頭一回,有人在她麵前輕描淡寫地點出這一既定的事實。


    李淳瑾氣得臉色發青,一旁的德全憋著笑回話:「回陛下,原是如此的。隻是前些日子,魏駙馬遞了摺子,說殿下想念家人,想必今日應當是得了王爺允準,來見宛榮公主的。」


    「允準」兩個字加了重音,李淳瑾攥緊了手裏的帕子。


    偏偏李昭漪渾然不覺,像是真的隻是好奇,聽到了答案,就「喔」了一聲,抬眼看到了人,想了想,平鋪直敘:「那他對你也不錯。」


    德全咳嗽了一聲。


    ……先前沒發現,他們這位小陛下,氣人是有一套的。


    果不其然,這句話說完,原先就已經神色難看的李淳瑾已經徹底變了臉色。


    她不說話,李昭漪也不想主動跟她說話,他說了句「走吧」,便準備和人順著原定的路回寢殿。


    隻是,他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了李淳瑾霍然提高的音調:


    「李昭漪,你別以為你現在坐上了這個位置就是你贏了!你別忘了,再怎麽樣,你都姓李,是皇室的血脈!為了皇位對一個亂臣賊子予取予求丟盡皇室臉麵,百年之後,我看你有何顏麵去見李氏列祖列宗!」


    -


    話音落下,一旁的德全驟然變了臉色。與此同時,李昭漪住了腳步。


    這話太重了。


    昌平不是作為臣子在麵對天子,更像是以長姐的身份在教訓幼弟。


    誠然她和李昭漪有著實際的血脈關係,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倆之間沒有絲毫感情。


    於是,這點教訓還可以用另一個詞代替:


    那就是羞辱。


    禦花園鴉雀無聲,侍候的宮女太監人人背上都沁出了冷汗。


    李昭漪抬起頭,平靜地和麵前的人對視。


    後者終於扳回一城,冷笑道:「怎麽,被戳著痛處了?」


    李昭漪沒有說話。


    昌平走近了一步,看著他的眼睛。


    這是一雙陌生又熟悉的眼睛。


    他們流著相似的血,卻從未見過。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個誰也沒有預料到的人,坐上了他們夢寐以求、為了爭搶而互相撕咬得頭破血流的位置。


    她心中驀然生出一股不甘,不甘催生恨意,讓她拚命忍住,才能不當場失態。


    禦花園鴉雀無聲,令她驚訝的是,李昭漪也並未說話。


    他隻是抬頭看向了她的後方,漂亮的眼睛流露出幾分訝異。


    李淳瑾微怔。


    隻是,還未等她反應過來,身後就傳來了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男人語聲微啞,聲音裏含著幾分笑,「請問長公主殿下,這句『亂臣賊子』,是在說臣麽?」


    第7章


    幾乎是雲殷出現的那個剎那,李淳瑾的神情就立刻發生了變化。


    她先是有些訝異地猛然抬頭,隨後又不可置信地抿緊了唇。


    隻是性子如此,她終究不肯示弱,聽了雲殷的話,攥緊了袖口,卻仍強撐著冷笑:「本宮可未曾指名道姓,平南王何必自己心虛?」


    雲殷頷首:「殿下說得是。」


    「隻是殿下連指名道姓都不敢。」他笑著道,「卻來指責旁人沒有風骨氣節,是不是太嚴於律人,寬於待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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