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故一的目光掠過她鬢邊,投向她身後那片陰影處,終究軟下口吻:「我還是那一句,你或許,會一敗塗地。」


    她仍然莞爾:「我賭我付書玉,在竭盡全力後,天命能給我一點仁慈。」


    她用他之前所說回贈,燕故一哂笑道:「今夜這些話也是你的竭盡全力?」


    「不。」她搖搖頭,「這是我的籌碼。」


    「哦?」


    「當年那一份彈劾上疏來源並非朝臣,而是從州地遞來,大人可想知道,是從哪塊州地呈至殿前的?」


    燕故一的目光隨著她說出的這句話,寸寸冷下,盛滿驚疑。


    她仰頸望來,麵容於燈火下如花似玉,笑意藏鋒:「大人,我用這一籌碼,換這三月共事間,非失職錯處,你不可令我離開。」


    第57章 南牆下(一)


    虞蘭時魂不守舍了一整日。


    酒是穿腸毒。


    他不應該喝那麽多的,低估了黑夜與酒意交加的放縱,鬆開了心裏牢籠,放出了貪獸。


    還、還做出了那種事情。令他之前的種種小心與偽裝,前功盡棄。


    那些疼痛而纏綿的溫度仿佛還留在唇上,令他冷凝的神色稍稍放鬆,繼而漫上些許茫然,指尖摸上自己的唇角。


    仿佛還可觸碰到她貼上來的柔軟,冷香,和濕潤。


    心裏不斷自我悔恨唾棄,卻無法抑製地不斷回想起那一幕幕。


    她沒有推開他,狠狠咬在唇上的疼痛,白齒交合,沁出血滴:「當作給你的回禮。」


    為了給他一個教訓,不惜借吻使他疼痛。


    一時間不知是給他的懲罰,還是賞賜。


    沾在她唇上齒間,那一點點屬於他的血,隨著她說話碾磨,洇出小片鮮紅。


    多像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記,令人著迷。


    以致他目光癡怔,不顧得體地傾身去沾染那片殷紅。


    她再沒給他機會得逞,攘開他,深看他一眼:「你真是無可救藥了。」便躍下屋脊,匿進無邊黑暗裏。


    那些教他不能自已的溫存,全隨著昨夜的風月一併消散了。


    如夢一場,不可捉回。


    然後她就走了。可能再也不會來。


    幾處破損凝成的暗痂點在唇麵上。他自己看不到,倒將伺候梳洗的名仟名柏二人唬了好大一跳。


    「公子?」名柏有話直問,「你是磕到臉了嗎?」被名仟狠狠給了一拐子。


    滿腹焦灼不得解。


    這種失魂落魄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傍晚入席的家宴上。


    遠嫁的姑姑一家回洛臨探親,虞氏的遠戚近親藉此由頭紛紛登門拜訪。


    敘情為由,奉承追利為真。


    關於各州地的門鋪易權與商貿推扯,如把大火架薪柴,燒成了這場家宴的主題,愈燒愈烈。


    這種場合,逢迎來往慣的人們對於虞蘭時多有退避,因著從前那些事件落下的陰影,不敢到他跟前觸黴頭,除了一人,段昇。


    隻小他兩個月的表弟,性子卻與他是天差地別。


    虞蘭時性子冷淡而將這種特質廣昭於眾。


    段昇則是長著張少年娃娃臉,大眼笑唇,開朗熱情,整日一副笑眯眯模樣,在氏族中尤受長輩疼愛,同輩小輩也樂於親近。


    這個年齡的少年最好張揚,藉以一些本身的天資與底氣,如孔雀開屏般在人群中昭示存在感。尤其是段昇這般好與人為友,即使是初來乍到,不多時便也吸引了少年們以他為中心,高談闊論好不熱鬧。


    陡然,人群中有人將目光望向獨坐的虞蘭時。


    不僅他,遠處屏風半格擋著的湖心亭中,女眷們的大部分目光,也在借著團扇、撫鬢的物什遮擋,若有似無地往那一處流連。


    他著一身黛藍鑲灰金袍服,因是家宴這等正式場所,棄了往日隨意束髮的緞帶,而是玉冠綰了半幅墨發,冠上的藍寶石與穿著相得益彰,也將謫仙人不沾煙火的形貌稱得愈加龍章鳳姿,不可逼視。


    他正抬起大袖掩著的幾根玉白手指,執杯往嘴邊遞。即使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枯燥無味,甚至對這場家宴幾分毫不掩飾的不耐,也是場中最耀眼奪目的存在。


    教人恨得咬牙切齒。


    「真不知這些女人是怎麽想的,整天追著去貼那一張冷臉。」說話的少年飲盡一杯,話出口都是酸味,激起了不小動靜。


    正與人交談甚歡的段昇聞言瞥去一眼,眼眸笑得更彎:「那是當然,若是蘭時表哥長得好也就罷了,偏偏他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才藝堪稱雙絕。」


    先前的少年更是不忿:「不就是會彈兩手琴,姑娘家家的玩意兒,整日賣弄!」


    他仗著人群嘈雜毫不掩飾音量,引得許多人紛紛掉頭看向話題的主角,繼而加入話題進來。


    「綸言兄此言差異。」段昇仍是那副笑臉,「蘭時表哥極少賣弄,一但彈琴,必得是人百般千般請求才能得一曲,多得是人求也求不到。」


    被喚作綸言的少年猶自表情憤憤,又因是事實不好再辯,隻得另說:「怕是他身體太太虛弱,精力不足才少露麵,好博個一曲難求的美名。」


    這話說得很不夠客氣,甚至違了聖人禮教慎言,但在場多是被虞蘭時稱得黯淡失色的少年,在皓月旁當了多年陪襯,不滿已久由此也很有共鳴。


    猶如發現絕世美玉上一點微瑕,隻要揪著不放,重複提起,由此證明人無完人,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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