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問問霍昭究竟把他當成什麽,那個吻算什麽。


    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像網友說的那樣,霍昭對他隻是玩玩而已。


    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間,看到這個人,像是心髒被輕輕握住,心裏躁動和蓬勃的野草跟著屏住呼吸,所有的隔閡、疑問都不再重要,李霽幾乎想種想衝上去把霍昭的襯衫袖口捋上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些傷疤的衝動。


    想更快、更快地跑向這個人。


    李霽見過霍昭很多次,唯獨這次在做了這個夢以後,感覺是特別不一樣的。


    然而想是這麽想,李霽最終什麽也沒做。


    隻悶悶地說了句:「……霍哥,你來了。」


    霍昭也隻說:「嗯。」


    繼而一步一步走過來,離李霽更近,靜靜地看著他,男人今天的襯衫不像往日的熨帖,領帶也有些淩亂,眼下微微發青,似是一夜沒睡,有一絲很不常見的頹唐感。


    李霽又有點心軟軟。


    不過他都做好了霍昭要和他發火的準備了,喪氣地垂著頭斂著眸,心道自己雖然嘴笨,但是仔細尋道尋道也能把道理講清楚,不用害怕,道理都擺在那兒,就算霍昭再怎麽能言善辯、巧舌如簧,他也不會心軟、不會心神混亂……他打定主意要搬家,就是要鐵石心腸!


    「小火人死掉了,家裏的東西都收走了,給你買的衣服一件也沒帶走。」


    「還留了一個信封的錢,說是租金。」


    李霽心裏發虛,人在心虛的時候,更會下意識地譴責對方。


    他握緊拳頭,說出了認識以來對霍昭說得最重的話:「我隻是覺得我們不太適合住在一起,所以就搬出去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不是很正常嗎?又不是不做朋友了,你之前不也不給我發消息嗎……」


    「總之就算小火人死掉了,也不隻有我的責任!」


    老實人其實話剛出口就後悔了,他善良,覺得對於霍昭,自己話說得太重,有點過分,但腹稿都打好了,他說完這兩句就等待著霍昭的回覆。


    李霽也低著頭倔著不說話,心想就看誰能耗過誰唄,過了許久,也沒聽見霍昭出聲。


    他憋不住了,就想著偷偷抬頭瞅那麽一眼。


    他看見霍昭的眼眶紅了一圈,男人的眼睫是濃密而黑的,根根分明,此時接連顫動了幾下。


    李霽沒清晰地看過霍昭哭,明亮的淚滴湧上他黑色的眼珠,眼睛像一片起了大霧的森林、經夜蓄滿雨水的泥潭。


    「你要離開我嗎?」他終於發出這句短促的、看似平靜的問話,聲音幹澀到再也說不出第二句話,任何一個字,竭力克製地閉上了嘴,薄唇緊緊抿著,可是一會兒,淚珠就順著臉頰一顆顆地滑落摔到地上,支離破碎。


    現在還是清早,霍昭停車的地方也還算隱蔽,沒太多行人,然而歸根結底是在外頭,李霽抬手想去幫霍昭擦眼淚,剛剛要鐵石心腸對待麵前這人的心思通通被拋之腦後。


    那一刻,一顆淚珠砸進了李霽明明剛裝戴上鎧甲,以為變成銅牆鐵壁般的心,在那處地方形成了一個湖泊,他忘了從哪兒看見這樣的形容——的確,眼淚是世界上最小的湖泊。


    所有想要惡語相向的想法都消失了明明隻要簡單地回答一個「嗯」字,但李霽說不出口。


    他最看不得別人哭的,尤其是這人還是對他特別好的霍昭。


    「別,別哭了。」李霽說。


    猶豫片刻主動牽過霍昭的手道:「……那我們回家吧。」


    不管怎麽樣,有再多的誤會,都先把霍昭領回家了再說。


    牽手的時候,李霽有意無意地撩了霍昭的半截袖子上去,露出半截結實的小臂,手腕處戴著腕錶,並無夢裏見到的那些傷疤,他心道應該就隻是個夢境而已。


    霍昭反手握住他的手,以一種十指相扣的姿態,黏著他也不開車門,李霽分出一隻手開了車門,坐上了車,小王從後視鏡裏看見緊緊扣著的手,嘖了一聲,覺得老闆還真是外人麵前裝模作樣,李霽麵前唯唯諾諾。


    接著車後座的擋板升上去,成了一處密閉的小空間,聲音和畫麵都被阻截在裏麵,霍昭又黏黏糊糊地把嘴唇湊近老實人的臉頰,小聲問:「這次回去就不走了,好不好?」


    李霽不說話,他又在和自己生悶氣,明明都已經做好了要離開的決定了,結果被男人的眼淚攻勢輕易擊潰,以失敗告終。


    霍昭輕輕抱住他,說:「霽霽,好累。」


    他沒說的是,京城很大,他看了保安亭的監控,李霽往地鐵的方向走,就猜到他捨不得花錢,於是直接在二環外的平價酒店一家家地找過去,酒店規定不許透露住店客人信息,但正值深夜,有的酒店前台沒有意識,被套話也就說了。


    霍昭在大半個夜晚過去以後,總算幸運地找到了李霽。


    李霽想掙紮推開,告訴霍昭非戀人關係不可以這麽勾肩搭背、摟摟抱抱的,兩個男人也是不可以的,又聽霍昭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這個晚上去找你的時候,我想了好多,霽霽,我沒有你不行的。」


    「我們在一起好不好?」霍昭說,「霽霽,我是你的,我隻能是你的,可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


    這毫無疑問是一種正式的表白,但一向遲鈍的李霽此時格外敏銳,察覺到這話的病態,他想說這世界上沒有誰是誰的所有物這一說法,霍昭不應該這麽說,但又莫名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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