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的神態變化沒逃過胖師兄法眼,看方星白的反應,他愣了半秒鍾時間,隨即想明白兩人的誤會在哪裏,哈哈一笑:「想哪兒去了,師兄是那種人麽?」


    哪種人?方星白少年飛揚時自詡腦子快的,現在早就不敢了,慢了足足幾拍才明白過來胖子說他自己不是什麽人——不是賣關子的人。


    原來那不是鋪墊,而是答案。


    那時候,沈露不切實際的想和他廝守在尋常巷陌的煙火氣裏,可方星白要上名校、要挺直腰板、要功成名就,不能窩在市場裏做一輩子幹力氣活兒的小買賣人。


    所以再自私自利的人,也難以將那樣的想法宣諸於口。


    十三年後,方星白扯淡的想和沈露留在深山小廟中,同樣不能把混出人樣兒的沈露拽漩渦裏。


    「反正現在他走了,就這樣吧,挺好。」方星白這樣安慰自己。


    胖師兄:「要是再過十年你後悔了,去找他...」


    方星白想說自己不會去找人家,被胖師兄截斷話頭,繼續說道:「就算他那時候當場答應,你倆也四十歲了,人的一生壽數有限,錯過二十年,不嫌太可惜麽?」


    胖師兄三言兩語帶他預覽了人生的後半段兒,倆人熱烈而又草草的青春匆忙散場,哪怕不惑之年能開始彌補遺憾,也錯過太久了。


    待到兩鬢斑白,彌留之際,會不會有人後悔嫌四十歲才開始太晚?


    方星白猛然覺得虧,命運虧他們太多,明明在草樣花華裏相知相遇,卻要到一把年紀了才可能如履薄冰的重新在一起,那金子般珍貴的時光,白白流走了多少呀。


    甚至那時候沈露結婚了,喜歡別人了怎麽辦?四十歲的自己頹然流落街頭,錯過了今生。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古人嘆生不逢時,你倆...阿彌陀佛。」胖師兄不肯再說,誦了一聲佛號。


    方星白神思煩亂,可沈露走了,走了一個月了,他不願再等了麽?不用到十年後,提前給自己判好了死刑?


    胖師兄瞟了他一眼,慢悠悠說道:「他是去料理父親的喪事,同我說過的。」


    方星白怔住,原來是沈向厚沒了。


    「沒說辦完回不回來。」胖師兄打一巴掌,又給了個甜棗兒,「你要是想找他...」


    誰知是個沒營養的甜棗兒——可能得去美國了。


    「屁!」方星白心想,「我還不知道去美國?美國那麽大,人家家裏人又斷然不會告訴他,去問周巔?自己不理周巔好久了,厚著臉皮去打聽不難,可隻怕那小子也不知道。」


    胖師兄:「我好奇過他是怎麽尋到這兒來的,那辦法對你沒啥參考價值,但如果有心去找,總不會比他那時候找你更難了。」


    方星白一直好奇這個問題,問過一次,沈露沒告訴他,等找到他一定問個明白。


    「找到沈露」這個想法一出,這座待慣了的小廟一下子再也留不住人了,哪怕今年天公亂抖擻,眼瞅著三月了,還下起一場鵝毛大雪。


    「去吧去吧,」胖師兄笑道,「我早說過,你這性子,可有半分像適合出家的?」


    方星白滿懷歉意的跟廟裏的師父告了別,出了廟門,身上隻有套洗薄了的棉衣,帶著冰碴子的風直往領口裏鑽,他卻不覺得冷,隻有一念天地寬的暢快。


    他要找沈露,哪怕身上湊不出一張機票錢,哪怕此刻還不知道沈露在哪兒,他還是要去,就現在。


    上山的小徑被湮沒了,腳下濕滑無比,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轉過一塊大石頭,迤迤的山路上,遠遠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逆著嘯嘯的風雪朝他趕來。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本來還設計了點兒後記和番外的,不過因為顯而易見的原因,就不搞了吧,不成功的心血之作,下本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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