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前的最後一瞬,於曼頤聽到了兩個聲音。


    一個是人的,那人說:「媽的,這賤人真能跑,怪不得劉老闆說她難抓。這麽多人從她家門口開始蹲,追到這才追上。」


    另一個竟然是馬的。是緊鄰著這條街的別墅花園裏,正在散步的麒麟聽到了她那聲短促的尖叫,然後發出一聲暴躁的嘶鳴。


    77 ? 不要回頭(七)


    ◎於曼頤,別怕◎


    是秋天,這竟然又是一個秋天,是和宋麒與於曼頤初遇那天一樣的季節。


    稻穀又在成熟了,這些莊稼似乎從來不管城市裏的動盪,它們隻是沉默的在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這是於曼頤第一次走公路回紹興,沒有運河的水波與鐵軌的順暢,她被關在馬車裏,每一次輪胎的滾動都壓實在土地上,每往前一寸都那樣顛簸。


    她吸入了太多讓她昏迷的氣體,意識並不清醒。但在幾次非常短暫的甦醒時,她看到自己的手腳都被麻繩緊緊捆鎖著。他們沒讓她坐著,而是將她丟在座椅之下,又用一些稻穀將她的身子蓋住。


    於曼頤能感覺到自己後腦的疼痛,那一棍打得不計後果,讓她眼前時不時發黑,再配上吸入的迷藥,使她用盡全力也無法從乏力和昏迷中逃脫。


    馬車的窗簾也是被木板釘死的,她看不見車外,也對時間喪失了概念。於曼頤試圖移動自己的身體,然而那兩個繩結將她的手腕和腳腕捆出了血印,她身上又毫無力氣……她為什麽這樣沒有力氣!


    她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這輛馬車沒有停過。兩個車夫交替駕駛,從上海一秒不停地奔回紹興。於曼頤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如此清楚他們是要去紹興,或許她畢竟是這裏的孩子,當她回到自己的故鄉、又嗅到這裏泥土和河水的氣息,她的身體自會產生相應的感知。


    然而這並不是她自願回來的。


    第四次從黑暗中掙紮著甦醒過來時,於曼頤終於聽到了馬車之外,車夫們的對話聲。她更加確信了目的地,因為他們說著一口與她一樣純正的鄉音。


    「一動不動,不會死了吧?」


    「不會,我剛才試過氣。」


    「命真硬。」


    「是啊。」


    於曼頤預感到他們要說些要緊的信息,用盡全力將被捆起的手放到自己嘴邊,狠狠一咬,滿嘴血腥味。


    黑暗終於沒有再次迅速將她俘虜。


    「看天色,今晚就能到了,劉老闆也能到吧?」


    「是明天一早,走丞相墳那條路,你知道吧?」


    「知道,他在隔壁縣城嘛。」


    丞相墳,於曼頤也知道。她瞪大眼睛,試圖聽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麽。於家所在的鄉下沒有劉老闆,他們那兒沒有劉姓的人做生意,所以劉老闆是……


    於曼頤壓抑住了嗓子眼裏的驚叫。


    劉豐鹽。


    是劉豐鹽!


    她想起了上次那黃包車老伯所說的——於家賠光了彩禮,二媽便將於家大院賠給了劉豐鹽。所以他們現在要去……


    於曼頤絕望地閉上眼。


    她為什麽又要回到於家大院,她為什麽就逃不出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分明已經見證了三媽的瘋,三叔的殘,於老爺的癡,和一場遮天蔽日的大火,為什麽又入主了新的主人,為什麽這些人殺不幹淨,又陰魂不散!


    咬破的手腕不頂用了,血慢慢凝固,黑暗從腦子裏再度席捲過來。於曼頤盡力睜大眼,眼皮卻控製不住地粘合。馬車飛馳,碾過一塊碎石,顛得她身體狠狠往起一彈,撞在車座的底板,又砸回車底。


    在這個再次昏迷的瞬間,於曼頤腦海裏浮現了最後一個念頭:宋麒呢?宋麒怎麽樣了!


    然而她沒有時間想更多。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馬車不見了,於曼頤周遭,已經全黑了。


    藥效終於過去,於曼頤可以移動自己的四肢。她盡量讓瞳孔適應眼前的黑暗。但這不是正常的黑,她顯然被關在了一個漆黑的密閉空間裏。她的手腳依然是被捆著的,於曼頤滾動身體,去撞擊身旁的東西,碰了兩下就感覺到了——這是於家以前祠堂的櫃子。


    她對這地方太過熟悉,因此識別出來並不困難。但是那櫃子上分明擺放了許多牌位和祭品,一撞就會咣當隻響,現在為何毫無聲息呢?


    於曼頤在黑暗裏意識到,是劉豐鹽把於家祖宗的牌位都丟棄了。這祠堂現在灰塵密布,無人使用,與一個庫房和牢房也並無差別。


    她還想再試著動動手腳,但祠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種奇怪的腳步聲。這不是正常人走路的聲音,而像是什麽沉重的東西,在地上拖著,拖著,拖著……


    「咣當!」


    門被對方狠狠推開了。


    星光終於透過打開的外門灑進祠堂,與星光一同的,還有於家屋簷底下點起的詭異的紅色燈籠。劉豐鹽來接親的前一天,這些燈籠就被點亮了。這一天,他們又把燈籠掛起來了。


    好奇怪,門開了,是應該有人進來的,起碼要看到一個人影,可是於曼頤什麽都看不見,門外空蕩蕩的,像是鬼把門打開。


    她的視線就這樣從上往下地落,一直落,落到一個距離地麵隻有半米多高的地方時,她終於看清了一顆蓬亂的頭,和一雙滿是恨意的眼。


    她在這個瞬間恢復了所有的力氣,用腳蹬著地麵,瘋狂地向後退,退,一直到後背「咣當」一聲撞上櫃子。而那個坐在地上的人手裏拎著一根棍子,一言不發地爬過了祠堂的門檻,又用五指撐著地麵,一點點地把自己挪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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