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真希望它們誰也不認誰、一見麵就互相往死裏揍,”坎普不怎麽樂觀,“不過我們搞科學的喜歡凡事往壞處考慮。假設它們一見麵親如兄弟呢?那它們對咱們的威脅絕不僅僅是兵力上的,還得加上技術上的—— 想想看啊,來自不同地區的甲蟲族互相之間友好、深入、充分地交流作戰經驗、戰略戰術和新式裝備!史密斯將軍,要是全球所有蟲種同時出現在你們離陽城下,你能怎麽應付?那時它們不但在數量上,就連在質量上也能全麵壓倒咱們!它們的裝備體係將再無短板,再也沒有空子可讓咱們鑽!那就真成了一邊倒的屠殺了!”


    “操!還真是!”


    坎普接著說:“所以從我個人角度來講,我比你們更想知道甲蟲族究竟在奧揚特普伊山頂搞什麽名堂。我們必須更多地了解它們,每一天都要比昨天了解得更多。我還沒活夠呢,反正我一向惜命,三年前‘物’的打擊就嚇得我半死。想活就得贏,不惜一切代價,打人打到死,把甲蟲族消滅得幹幹淨淨、叫它們5000萬年不得翻身。”


    伊爾“嗬嗬”一聲,尾巴懶懶地搭在w背上:“夠狠。”


    “幹嘛不狠?”坎普用夾著煙蒂的手指柔柔黑眼圈:“我聽過一個故事,不知真假:人新世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有人問美國總統杜魯門,當時除了使用原子彈以外還有沒有別的選擇。杜魯門回答說:‘沒有。記住,珍珠港的死難者也沒有其他選擇。’他還說:‘像在任何一場戰爭中一樣,我們的目標—— 理所當然的目標—— 是勝利。這是一個不可動搖的目標。’我是個不折不扣的鷹派科學家,我從沒覺得用科學剝奪生命有什麽錯。一個隻有生沒有死的宇宙或許更加可怕,生與死一體兩麵,原則上無所謂誰好誰壞,何況是為了crab的生而讓甲蟲族去死呢!在我看來魏俊那廝完全不夠狠,韋斯特和餘渙箐更是一對令人惡心的聖母。還是人新世的名人名言,巴頓說過:‘我們遲早會勝利,但我們隻有不停戰鬥,比敵人勇敢,勝利才會到來。我們不僅要擊斃那些狗雜種們,而且要把他們的五髒六腑掏出來潤滑我們的坦克履帶。我們要讓那些狗日的德國鬼子屍積成山,血流成河。戰爭本來就是血腥野蠻殘酷的。你不讓敵人流血,他們就會讓你流。挑開他們的肚子,給他們的胸膛上來上一槍。如果一顆炮彈在你身旁爆炸,炸了你一臉灰土,你一抹,發現那竟是你最好夥伴的模糊血肉時,你就知道該怎麽辦了!’”


    “那就幫我們!”w發現這位坎普博士煽乎人的功夫也不含糊:“卡朋特隻考慮他自己,但你不一樣。5架飛機、60個人沒什麽用,我們恐怕還沒飛過安第斯山就被擊落了。你一定得幫我們,坎普博士,任何形式的幫助都行。”


    坎普盯著w的眼睛注視了會兒,眉毛微微一抬,額頭上浮起幾道橫紋:


    “跟我來。”


    五十七


    許恬婌走在前邊,李寶存跟在後麵。背景是脫胎換骨進行時的離陽。


    拆的拆,蓋的蓋。李寶存眼中的離陽市區,儼然成了一座巨大的建築工地。幾十米高的橋式巨型三維打印機“嗚嗚”劇響著來回移動,用高性能混凝土漿一層一層地“打印”著堵堵高牆。前前後後隻有紫淩書院的師生們和部分軍人在忙活,廣大市民沒一個出手幫忙的—— “蟲肉門”、“苗床門”等一幹事件極大損害了紫淩書院和軍方的公信力,以至於市民群眾(甚至包括部分軍人)開始一天24小時不間斷地給書院找麻煩,集會、靜坐、遊行、示威、圍攻、聲討……雖然紫淩書院始終在想盡一切辦法讓大家活下去。


    拿李寶存眼前這些工程來說,目的就是修建起一個消除煙霾的“城市風道”係統。


    甲蟲族打超限戰,離陽自然隻能以超限戰應對。若是換在和平時期,大興土木搞什麽城市風道絕對是勞民傷財之舉。但眼下正在打仗,甲蟲族釋放的有毒煙霾威脅很大,光靠人工增雨畢竟被動,而且雨雲也不是隨時隨地都有的,紫淩書院隻好想出些萬不得已才會采用的“歪門邪道”。


    其一是築高牆。離陽城區囤積的建築材料不少,全拿去修碉堡、工事、街壘啥的顯然沒必要,造城市風道倒是物盡其用。按照整體構想,這一工程將依據離陽的氣象環境和條件,用一係列的“百米高牆”把城區現有的高樓大廈連綴起來,同時破拆掉礙事的建築物,利用盛行風、高樓風等自然風力作用把煙霾疏散掉。市民不幫忙也不要緊,反正現在的房子都是三維打印出來的,幾個學生摁下按鈕就行了,其他工作還有軍隊的工程兵頂著呢。


    其二是拉薄膜。這也是城市風道的一部分—— 不是每個地方都適合建高牆,那麽沒法建牆的地方怎麽辦?紫淩書院的解決之道是拿石墨烯纖維薄膜代替,即在現有高樓之間拉起一道極輕極薄的石墨烯纖維薄膜、以薄膜代替高牆疏導氣流。這種薄膜非常強韌,理論上攔下炮彈、導彈甚至噴氣式客機都不成問題,區區小風何足掛齒!考慮到這種薄膜如此堅固,它們和高牆共同組成的風道體係在軍事上也有一定價值:萬一甲蟲族大軍衝進市區,離陽軍民憑借高牆與薄膜族成的“迷魂陣”也能堅守“很長一段時間”。


    其三是多吸附。紫淩書院在市區大肆張貼由特殊材質製成的光觸媒“除霾海報”,用來吸附漂浮在空氣中的煙霾顆粒。這些海報的尺寸一般在20x10米左右,可以張貼在各種表麵上(包括構成城市風道的混凝土高牆和石墨烯纖維薄膜),且采用了光觸媒自清潔技術,對人工保養的需求非常少,除非是遭到了仇恨紫淩書院的市民的惡意破壞—— 真的,如今很多離陽市民的所作所為簡直是在給甲蟲族幫忙、拚命把自己往死裏作。


    至於“海報”內容,可以說“啥玩意兒都有”(連當紅av**的無替****寫真都有)。畢竟嘛,所有這些東西都是紫淩書院以往保留下來的實驗樣品,又不是臨時製作的(呸!還臨時做,時間允許嗎?!),隻能有啥用啥、拿來就用。別抱怨了諸位,有的用(而且勉強夠用)就不錯了!況且有美女看你們還抱怨個啥!


    其四……還是吸附,但方法有所區別,用的並非海報,而是藍藻。特殊培育的藍藻能有效吸附煙霾顆粒,無需土壤即可種植—— 把培養布纏在樹上、欄杆上,或者貼在牆上、鋪在地上就行,藍藻能以培養布為基礎,漸漸形成一層覆蓋樹幹、欄杆、牆壁和地麵的微生物膜,起到固定沙塵、吸附煙霾的作用。當然啦,把培養布混合某些材料製成疏鬆多孔的假山石也是可以的啦,這樣堆出來的假山能淨化空氣,又美觀又實用。當這些藍藻吸附夠足量的煙霾顆粒後,就會變成肥沃的土塊,是非常環保的優質綠肥,對離陽城區農業大有幫助。


    最後,紫淩書院還在設法人造龍卷風。且不論他們具體使了什麽歪招,總之基本思路就是借助地球工程學原理,在環形山以內、城區以外人工製造幾個影響半徑5公裏左右的低氣壓中心,帶動整個環形山的空氣流動,與城市風道搭配使用,徹底消除甲蟲族煙霾的威脅。


    紫淩書院和軍方願意付出這麽多心血、使出這麽多怪招,可見甲蟲族煙霾對離陽的威脅已經大到了何等程度。


    可就在同一時刻,渾渾噩噩、茫然無知的市民們還在為他們的所謂“人權”與紫淩書院作著不屈不撓的鬥爭。


    一旦失去理性,民主也無非就是“多數人的暴政”而已。


    李寶存從來不曾懷疑過紫淩書院(特別是許恬婌)的決策,雖說吃蟲子的確有點兒惡心,但這一切都是情非得已、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嗯,隻可能是這樣,必須是這樣,這可是一個關乎三觀、關乎信仰、關乎大是大非的問題。


    “好像有心事?”


    走在前麵的許恬婌扭頭問道。


    “心事?沒有沒有,”李寶存傻笑一聲,“嗯,就是跟著您走這麽半天了,您還沒說喊俺出來有啥事兒?”


    “沒事就不能出來走走?”許恬婌深埋在過膝風衣裏的纖小身子似乎晃了一晃。


    “……呃,倒也不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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