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強沒有w那樣敏銳的洞察力,情急之中想破頭也搞不懂是哪個環節出了漏子才讓火箭打空的。其實原因顯而易見—— 常見的戰場目標一般表麵粗糙、受漫反射原理支配,能使反射出去的激光形成一個“漏鬥”或“籃子”,攻擊機把彈藥丟進這個“籃子”即可確保命中;然而滾球蟲外殼過於光滑,照在上麵的激光束隻能遵循鏡麵反射原理、朝某一個方向反射出一道很窄的光柱,被激光導引頭“看見”的幾率微乎其微。拿激光目標指示器照射滾球蟲的外殼,效果就跟照射玻璃、水麵、鏡麵、拋光鈑一樣,激光製導武器能打中才怪!


    也許是嚇破了膽兒、嚇飛了魂兒,也許是慌亂之中弄壞或弄丟了激光指示器,又也許是未受過相關訓練、拿著指示器也不知怎麽用—— 眾多軍人和民兵中間竟無一人站出來接替卞強為飛機指示目標!擔心誤傷自己人的四架農用飛機隻得暫且北飛、轉而空襲遠離人群的蟲子去了,好好的cas變成了近似bai(戰場空中遮斷)作戰。


    混在人群裏的甲蟲族有一多半都被剛才的音爆震懵,癱倒在那兒掙紮抽搐,憤怒的群眾正手持菜刀、拐杖、拉杆箱、折凳、木棒、石塊等各種銳器鈍器,棒打落水狗,群起而攻之處決它們;仍在亂衝亂砍的蟲子還有七八隻,包括追趕卞強的這隻滾球蟲。拿菜刀剁個半死不活的蟲子當然沒壓力,可這生龍活虎攆著人追的蟲子該咋對付!?跑直線鐵定沒活路,繞吧!卞強循著橫七豎八擱在路上的汽車左躲右閃、東拐西繞、哪兒人多往哪兒鑽,跑得肺都要炸了;滾球蟲一心想要弄死他,“乒裏乓啷”撞開攔路的汽車窮追不放,壓路機似地將途中躲避不及的crab婦孺老幼挨個兒軋碎,在身後拖出一道上百米長的血轍——


    誒?不對啊,它不是會放箭嗎?站在那兒放箭射死我算了,幹嘛費力氣猛追啊這是?難道……箭用完了?


    任何實體射彈都繞不開“備彈量”這個血淋淋的現實問題。滾球蟲又不是神,一場戰鬥要是一直打下去,它們的毒箭遲早得用光,而且短時間內很難得到補充—— 無論這些毒箭是它們身上長出來的還是從後勤係統補給來的。沒了毒箭,滾球蟲還能咋折騰?像車輪蟲一樣肉搏?根據剛才戰鬥中觀察到的情況,滾球蟲的爪子不如車輪蟲那麽鋒利,除了放箭就隻剩下高速滾動、連撞帶軋這一招了,至多欺負欺負腿腳不利索的老弱病殘孕—— 說一千道一萬,沒爪沒牙沒毒箭,你丫不就是盤菜麽?囂張個甚啊!我拎把大刀片也能削死你好不好!


    但前提是得讓它暴露出相對柔軟脆弱的腹部—— 能抗住重機槍直射的背部外骨骼真叫人無計可施。卞強快步插向高速公路外側,飛身躍出護欄、一路踉蹌帶趔趄竄進野地,拽出身上最後一件武器—— 一柄“黃蜂”式噴射匕首,轉身直麵撞斷護欄飛出公路的滾球蟲:“喂!西瓜蟲!有本事來砍我!”


    對。


    來啊,來殺我啊!


    我是軍人,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我不是立誌要成為雁將軍那樣的英雄嗎?我怎麽能一直躲在他的陰影裏、一直仰視著他,卻放任自己無所作為?!


    不是誰都能選擇如何活著。


    但我可以決定自己怎樣死。


    滾球蟲拋物線落地,重重地摔進秋草叢中,將黝黑的泥土、石塊濺起老高。它“哢嚓嚓”變形站立起來,掛滿草葉的肢腳瘋狂揮舞,宛如一條豎起上身擴張頸部、與對手雙眼平視的眼鏡王蛇—— 說時遲那時快,卞強一咬牙猛撲上前、卯足全身上下百分力氣甩手一擲——“黃蜂”“嗖”的一聲徑直飛出,“噗”地攮進了滾球蟲的“頸部”——


    24克壓縮冷氣從刀尖高速注出,霎時在滾球蟲體內轟出了一個籃球般大的瞬間空腔,周邊的組織、器官全被撕裂並凍結;滾球蟲的頸部砰然爆漿,汁澎數十步外,炸成破瓢的腦殼洋洋灑灑漫天撒花。這一擊沒能令它斃命—— 甲蟲族跟蟑螂一樣,砍掉頭還能活一個禮拜(最後一般是渴死餓死的)。不過掉頭的家夥肯定談不上啥戰鬥力,畢竟最重要的感官—— 眼睛可是長在腦袋上的,腦袋一掉啥也看不見,咋打?甲蟲族外骨骼的感光能力在白晝環境下基本可以忽略。


    是死是活都不陪你玩兒了!卞強拔腿便走,飛也似地奔過滾球蟲身畔、三腳並作兩步跑回公路上:“地麵指示呼叫‘拖拉機’!地麵指示呼叫‘拖拉機’!”


    “roger 。”一架農用飛機搖搖晃晃地調頭飛來。


    “恢複照射!20秒!”


    “roger 。”


    剛才跑過滾球蟲身邊時,卞強看見了它腹部的蜂窩狀箭巢。那裏麵空空如也。


    三十二


    w醒了。


    柔和細膩的光芒映入眼簾,暖融融,朦朧朧。是紫淩書院附屬醫院病房的影院級超高清顯示屏吊頂,從天花板一直延伸至病床對麵的牆壁,將一派清新爽朗的晴夏風光充斥進他的視野,照明氛圍與視覺效果都無限接近自然環境,令他倍感放鬆、舒適和提振。


    ……這麽人性化的設計,叫老子一輩子住院也沒意見啊……


    “醒了?”


    床邊響起許恬婌不冷不熱的問候。


    “……怎麽回事?……”


    w動不了,也看不清。脖子以下幾乎全無知覺,僅有的一丁點兒“感覺”也相當奇怪,讓他聯想起傳說中的“幻肢痛”。這……尼瑪啊,難不成老子被炸成人棍了?!這他媽真是有史以來第二悲傷的故事……


    ……沒錯哎,“第二”罷了。最最悲傷的當然是炸斷jj……


    “你不是失憶了吧?”許恬婌昳麗可鑒的小臉兒出現在他眼前:“一個極端動物權利分子炸了韋斯特老師的實驗室。自殺式人彈,襲擊者當場斃命。”


    “韋斯特老師呢?他怎麽樣了?”w問。


    許恬婌麵無表情地搖搖頭。


    不會吧!?米-戈的腦缸怎麽可能被區區一顆炸彈……w強掙著想起身,卻被欲裂難忍的疼痛定在了床上。他艱難地喘息幾口,咬牙切齒地吼道:“……怎麽可能?!……她怎麽混進來的?!書院的戰時安保咋這麽……”


    許恬婌的臉和聲音冷得叫他心寒:“別發火。動怒不利於身體康複。”


    “可是……”


    “我已經安排相關專家接替韋斯特老師的工作了。”許恬婌的臉消失了,聲音也越來越遠:“好好休息吧,爭取早日出院。今後還指望著你給我出力賣命呢,‘我的騎士’。”


    “……”


    “替我照顧好他,雅格。”


    “是,院長。”


    許恬婌離開了。病房裏變得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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