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有了,空間呢?畢竟是約會,環境、氣氛都很重要。利維真想高標準嚴要求地構造一個埃舍爾式的“不可能空間”,可是苦於沒有職業造夢師那麽高絕的技巧,隻好退而求其次,搞出了一個他心目中最最浪漫的環境——隻有兩個人的階梯教室。


    呃,在夢地蓋上幾間房、幾棟樓,這種小兒科嘛,按理說隨便哪個crab都能輕鬆完成(所以crab世界的房價一直比較合理);誰料想利維同學到這兒犯了大難,強迫症發作一樣,看哪哪不爽、幹啥啥出錯,直到鄧茜現身,階梯教室仍是稀裏糊塗亂七八糟,別提營造氛圍玩浪漫了,就算是開門見人都不好意思。


    “這是幹嘛呢?”鄧茜向門裏探出上半身,頭頂呆毛東倒西歪,黑油油的馬尾長辮筆直垂下,一手扶著搖搖欲墜的大號近視鏡,到處尋找下腳處:“裝修失敗還是拆遷伊始?”


    “……”利維支支吾吾吭不出聲。


    “你這造夢水平……連幼兒園小朋友都不如啊。”無奈版鄧茜。


    “……”利維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雖說隻是約-炮,好歹得留個能坐能躺的地兒吧?”毒舌版鄧茜。


    “……”利維恨不得鑽個地洞進去!


    “你要是隻園丁鳥,肯定得打一輩子光棍兒。”沒完沒了版鄧茜!


    “……”利維要抓狂了!


    鄧茜邪惡地笑笑:“好啦好啦,不逗你啦。剛才全都是開玩笑,若有冒犯之處,90°鞠躬!”——當然隻是說說而已,鞠躬什麽的絕對不可能,不然就不是她鄧茜了。


    “……你……你欺負人!”利維正太、小受兩大屬性一並全開,隻差沒嗚嗚嗚哭出來了。


    “算了算了,時間不等人,回去再吐槽你。”鄧茜施展神通,轉眼將約會空間重構完成。依然是那座圓形階梯教室,但已井井有條、煥然一新;鮮豔的紅絲絨窗簾垂懸四壁,完全阻絕了夢地的陽光;僅有的一束燈光自上而下照耀講台,將羽毛花紋的實木台麵沉浸入黃燦燦的柔光裏;天花板變成了一塊巨大的星空幕,奇特的藍色光點閃閃爍爍,仿佛美麗的新西蘭懷托摩螢火蟲洞。


    鄧茜這哪是幫忙,分明是謀殺——這下子利維想死的心都有了:在現實世界是屌絲,到了夢地仍是戰五渣;第一次約-炮——不對,是約會!——就在女孩子麵前丟如此大人,我沒臉活了我!……


    待瞳仁漸漸回複光澤,鄧茜一聲沒吭,而是嚶嚶咽咽地哭了。她這一哭不打緊,可把利維嚇得夠嗆,本還有點兒硬度的交接器疲軟成一灘:“……怎麽了?別哭啊,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眼淚是女人的殺手鐧,女孩子一哭,但凡有點兒人性的漢子一般都會氣短聲噤,更別提涉世未深的利維同學了。要說為什麽——早在人新世,科學界就發現女性的眼淚能壓抑男性 性 興奮:隻要嗅到女性的眼淚,男性的性-欲和雄性激素水平就會下降,大腦中與性 喚起有關的腦區也會降低活性;再加上同情、憐愛等心理因素起作用,哭鼻子這一招自然屢試不爽,既能降伏雄性人類,也同樣能撂倒crab爺們兒。


    “不是。”鄧茜哭著搖搖頭。


    “……那……”


    “讀過《詩經·召南·草蟲》嗎?”


    “哈?”利維莫名其妙。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惙。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說。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


    “聽不懂……”


    “沒事。我背著玩的。”鄧茜在藕臂上蹭掉眼淚,偎趴在他仍在喘息起伏的胸口上,又不說話了。


    爽翻之餘,利維還是不禁後怕起來。說一千道一萬,他推倒的可不是尋常女孩,而是一位聖觸女——何為聖觸女?聖觸女就是在crab的上帝——蟹神麵前宣誓永保觸女之身、將自己的一切統統奉獻給蟹神的女性。你敢和上帝搶女人?!你敢搶上帝的女人?!就算不會遭神明報應,於理於法也都是該殺頭槍斃的大罪;就算不被殺頭槍斃,自己良心上也過不去啊……(那你小子早點兒幹嘛去了?這會兒又來後悔!)


    “鄧茜。”利維說:“咱們這樣做,不犯法嗎?”


    “犯法?”


    “你是聖觸女,是……”


    “你想多了。我們都這樣,沒人管的。”


    “哈?”利維大跌眼鏡。


    “奇怪嗎?”鄧茜戴好眼鏡,像忍著很大痛苦似的,顰著眉、齧著齒,吃力地站起身,向利維伸出右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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