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屍沒有思維,crab的意識控製能力對它們無效。不聽指揮的僵屍沒有使用價值,扔到哪兒都無非一群沒頭亂竄的爛肉,根本上不了戰場。簡單的自主智能也好,累人的遙控操縱也好,隻要能有效幹預它們的行為,讓它們服從命令、有組織有紀律地執行任務就夠了。


    現在麻煩來了:怎樣讓僵屍乖乖聽話?


    韋斯特首先想到的是通過寄生物。在自然界,有能力控製宿主行為的小壞蛋俯拾皆是:狂犬病毒會讓夜行動物在白天出沒,並使其更好鬥;蛾類有一種通過交配傳播的病毒,能使雌蛾不斷釋放信息素尋求交配,傳染更多異性;弓形蟲能令老鼠膽大包天、迎貓直上,以回歸其主要宿主—— 貓;鐵線蟲會驅使螳螂跳水自殺,然後破腹而出、入水產卵;巴西熱帶雨林有幾種真菌能控製螞蟻,命令螞蟻死在最適於傳播孢子的地方;含有egt基因的杆狀病毒會逼迫舞毒蛾毛蟲沒完沒了地大吃特吃,放棄躲避天敵,最終一路吃到到樹頂、變成一包病毒囊泡並逐漸溶解,把病毒灑落到下方樹葉上,感染其他毛蟲;彩蚴吸蟲屬的一種寄生蟲會控製蝸牛往高處、亮處爬,使其更容易被鳥類捕食,跑進鳥體內繼續發育,蟲卵隨鳥糞排出,等待別的蝸牛吃下鳥糞,展開新的恐怖輪回……


    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具體到crab身上,寄生物左右宿主行為的例子同樣常見—— 當然不是指病倒臥床這類,是說那種顯著影響到“人”所謂“自由意誌”的情況。比如剛地弓形蟲可以引發精神分裂症、躁鬱症等病症,萊姆氏病會導致精神分裂症和孤獨症,產後鏈球菌感染可能引發強迫症,等等。更別提討厭的夏蓋蟲族—— 它們僅僅是“存在”於人腦中,就能造成相當可怕的心理障礙和精神問題,例如影響血液中複合胺濃度及大腦前額葉皮層,搞得宿主神經錯亂,難以控製挫敗感、憤怒和暴力衝動,重症患者連人格都會扭曲、改變,最終蛻化成虐待狂、受虐狂、變態殺手……諸如此類;這還不包括它們對宿主心智、行為的有意改變和控製。前述那些小朋友的殺傷力與夏蓋蟲族相比,全都是小巫見大巫。


    最後還有個極稀鬆平常的實例:咳嗽。人感冒後容易咳嗽,這個動作很利於病毒傳播。那麽問題來了:“咳嗽”隻是感冒的“症狀”而已,還是說其實是病毒命令我們咳嗽的?這是感冒病毒適應性演化的結果嗎?沒人知道。


    整理一下頭緒。


    利用寄生物可能是最容易實現的方法,但也有顯而易見的副作用:增加傳染性。“僵屍藥”隻是單純的製劑,必須直接注射足夠劑量才能奏效,這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使用安全。如果把它與寄生蟲、細菌、病毒、朊粒什麽的綁定,萬一鼓搗出了科幻電影裏那種喬治·羅梅羅僵屍呢?crab世界的軍事壓力夠大了,經不起新怪物趁虛索命。絕不能讓僵屍擁有自我複製增值的本事,這是必須堅持的原則。排除這個選項,還有別的路子可走嗎?


    在僵屍體內植入計算機?技術上沒問題,動物實驗已經很成熟了,但成本令人頭大—— 布蘿珂要的可是僵屍大軍啊。最要命的是韋斯特對計算機技術一竅不通,如果采用這個方案,勢必要將更多領域的專家牽扯進來,保密性就談不上了,布蘿珂不會首肯。


    借助超聲波或次聲波進行遙控?低頻低強度的超聲波可以穿透大腦直達深處去活化或沉默腦細胞、抑製大腦視敏度、選擇性活化運動神經皮質……動物實驗沒問題。但聲波遙控有個極其要命的巨大缺陷:易遭敵方遮斷。僵屍大軍臨陣失控可不是好玩的。


    利用crab意識控製能力?很遺憾,科學界目前對意識控製能力的原理仍然一竅未通,更別提怎麽讓它奏效於僵屍了。呃,你問為嘛ceab對自己的天生本領都研究不透?你還真別急著吐槽。隻要想想人類直到滅絕都沒能把自己的腦子弄明白,你就會充分理解crab科學界的難處了。


    ……


    綜合各方麵因素,最好還是對藥劑本身動手腳,比如給藥劑“編程”之類的。可是怎麽編程?韋斯特注視著藥劑發出的綠色熒光,一個想法忽然跳了出來:


    光控。


    本質上講,被藥劑變成了“僵屍”的生物其實根本沒“死”,說是“生命值爆表”或許更恰當。僵屍藥劑是對vita的粗暴模擬,本身即是“活物”。足夠劑量的藥劑一旦注入生物體,就會迅速占領其每個細胞(當然也包括神經元),令所有生理機能、生命體征飆升至頂,淹沒其本能與意識,完全支配其行為;可藥劑是無意識的,支配了生物體的它不曉得自己“該幹什麽”,所以是“能幹什麽就幹什麽”,一直逼著僵屍在生理極限的邊緣發瘋,直到把身體折騰壞。不過壞了也沒問題—— 隻要保證能量供給,這種僵屍原則上可以永生不死,即使被炸成渣滓,每一粒渣滓也仍是活的,隻是沒法活動罷了。你可以把它們餓成不能動彈的肉幹,但一朝恢複提供能量,它們立刻就能活蹦亂跳。想等它們自然腐敗?沒門兒。在藥劑作用下,它們的細胞再老再累也不會凋亡。簡而言之,藥劑不除,僵屍不死。


    既然它們仍是“活”的,幫它們找回意識不就得了?僵屍腦在藥劑鞭策下高速運轉,神經元彼此掐架,不再默契配合,有意義的信號被咆哮的背景噪聲淹沒,陷入混沌無序,無法形成意識。若能施加某種刺激,增強有意義信號的強度,使之從活力泛濫的背景噪聲中凸現出來,應該可以組織起一定程度的意識,至少能讓僵屍的行為不那麽混亂。韋斯特想到的刺激手段,就是利用僵屍藥劑自身發出的熒綠色輝光。


    現有的光遺傳學(全稱是“光刺激基因工程”)技術,已可以用特定波長的可見光刺激神經元、激活記憶、改變細胞活性,乃至隨心所欲地指揮腦細胞、準確無誤地控製實驗動物的特定行為,相關實驗在蠕蟲、果蠅和小鼠身上都是成功的。當然,實驗用的是預先植入了光敏蛋白、身上插進了光纖的實驗動物,你要是指望曬曬陽光浴就能想起昨夜酒醉推倒了哪個妹子(or正太),或者手電筒一照就能讓妹子主動投懷送抱……建議你還是別做夢吧。呃,走神了,趕緊回來!目前為實驗動物植入光敏蛋白,通常做法是給光敏蛋白基因加裝啟動子(即開關)後載入病毒,再把病毒注射進實驗動物腦內特定部位。前麵說過,病毒一類的寄生物原則上不予考慮,但這裏用到的病毒隻是個裝載光敏蛋白的空殼而已,相當於微型注射器,應該沒問題……


    大體思路出來了。


    一、設計一種光敏蛋白,確保其能精確響應僵屍藥劑所特有的綠色熒光;


    二、通過病毒轉導的方式,將光敏蛋白基因和啟動子植入僵屍腦內的目標細胞(最好是把裝載光敏蛋白的病毒製成注射劑,與僵屍藥劑搭配使用);


    三、以僵屍藥劑的綠色熒光為光源,持續刺激僵屍的腦部神經元,使有意義的神經信號脫離背景噪聲,然後……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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