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誰都不明白,公孫紅錦拐走小孩做什麽。若說蘇貞秀動手,還有動機可說。李先生一拍案桌,叫人繼續打,直到他們說實話。


    “不用打,孩兒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做!”李明章也匆匆趕到,說話的時候,他關注他的兄弟,見他沒有挨打,急色稍減。


    李先生見兩個兒子在新婚夜都扔下新娘守空床,大發雷霆。


    李明章可不像李明武沒有進洞房,他似乎就在等著李先生的喝罵,從袋裏取出一塊白絹、一管豬血(或雞血)扔去,少年的臉上全是恥辱:“這就是爹給孩兒選的妻子,沒進門就爬牆給兒子綠帽戴!”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顧當家回過神,立即驅散眾多丫環仆役,留下些許心腹。


    簡三太太拿絹帕的手托起茶碗掩去半張臉,晚晴半邊身體靠著椅背,半垂眼簾不說話,李明憲把玩茶蓋,神情似笑非笑。李先生麵色鐵青,起身在桌案前來回踱步。


    李明章呼哧呼哧地喘著重氣,眼底有著痛快的快感,他以成功報複到他的父親為樂。


    他說,這就是公孫紅錦綁人的原因。她知道晚晴緊張小孩,必會驚動京津兩地,她就想挑起混亂,好讓新婚夜過得順利些。


    這時,前院管家匆忙趕來:“二少夫人來了。”


    公孫紅錦由丫環扶著,身上紅通通的新娘裝隨意披套,烏發長垂,白手絹抹眼淚,哭哭啼啼地走進信芳園,她的右臉上有道明顯的五指山紅印。她跪倒在李明章腳下,抱著他的腿腳,哭訴那是個意外,她也不想失去清白的身子。


    李明章一腳踢開這個他口中的不貞女人,從袖裏扔出一個信封,雪白的信紙落在公孫紅錦哆哆嗦嗦的身子上,李明章惡狠狠地咒罵:“怎麽不喊了?你個爛xx。。。”他抬起一隻腿,連踢公孫紅錦數腳。


    “二哥。”李明文從園子外頭衝進來,攔住李明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蘇貞秀、曲有容也一起趕到,她們扶起狼狽的公孫紅錦,曲有容拿絹帕給公孫紅錦抹去唇角溢出的血絲,轉身道:“單憑一封信,二少未免太過武斷。”


    李明章冷笑,叫小廝去把院子的女人帶來。不一會兒,小廝帶來一個丫頭。公孫紅錦一瞧清,整個人立時背過氣,暈了。


    前年十二月,簡三太太治家時,那個被趕出府的丫環,原來是公孫紅錦屋裏的,不知怎麽地竟給李明章養在府裏就等著這一天。


    這個小丫環很利索地把事情交待清楚,公孫紅錦在家鄉有個相好的,公孫老爺要與李先生聯姻,就把那男人打殘了逼女兒到津州。為保住情人,公孫紅錦便與李明章虛與委蛇,暗中仍與舊情人私通。


    簡文公府徹查時,公孫紅錦唯恐信件被查出,把信件燒成灰讓貼身丫環扔進夜香池,還包了些金銀首飾掩人耳目。李明章拿到手的那封信,就是小丫環平日扣下的。


    “爹,孩兒要休她!”人證物證俱全,李明章像是部署一切勝利在望的將軍一般,痛快而自信,對李先生說出他的最終目的。


    李先生已經冷靜下來,他看著兒子,吐出兩個字:“不準!”


    李明章憤怒得睚眥迸裂,他連連吼叫,踢桌砸凳,若非有蘇貞秀、曲有容護住,他會把桌椅砸到公孫紅錦身上。


    等他發夠脾氣,李先生說道:“你喜歡哪家姑娘,爹都準了。休妻之事,休得再提。”


    李明章看了他父親一眼,悲憤莫名,他推開李明文,扭頭衝進夜色中,李明文連聲叫著二哥追出去。李明武動了動,蘇貞秀叫住他:“你去哪兒?”


    “你管不著!”


    “秀兒是你妻,你不進洞房也罷,明日卻是要陪秀兒回門,秀兒不準你去。”


    不管蘇貞秀說這番話的真實目的是什麽,她都應該達到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李先生一聽李明武連洞房的門都沒進,立即命人壓著四少爺去和新少奶奶完成洞房最後一個步驟。


    這時,公孫紅錦悠悠醒轉,她麵色雪白,又流起眼淚。


    晚晴扶著腰,走到公孫紅錦旁,問道:“公孫小姐財大勢大,做什麽不行?要這般欺負囡囡,她沒爹沒娘,你也沒爹沒娘管教嗎?!”


    公孫紅錦捂住臉,隻哭不說。


    對這個奔放如烈火般的女子,蕭如月從來欣賞,想這女子竟在這樣的年代遭遇這樣的事,她心有憐惜,拉拉晚晴的袖子:“姑姑,囡囡困了。”


    晚晴摸摸小孩的頭,示意曲有容把人帶走,也算饒過公孫紅錦。簡三太太示意晚晴照顧李先生,扶著秦嬤嬤的手,回犁花小院去。顧當家揮手,三三兩兩的人群也散了。晚晴正要把小孩交到李明憲手中,李先生搖搖手,讓她把小孩留下。李明憲眉微皺,轉身闊步離開。


    李先生一手摟著大腹突起的晚晴,一手牽著小孩,後麵跟著顧當家,慢慢走回小院。他讓晚晴早些睡下,自己坐到小院瓜藤竹椅下,把小孩抱腿上逗弄,問她怕不怕,餓不餓之類的話。


    蕭如月隨意答話,不掩困色,打起小哈欠。李先生便把她抱在懷裏,拍打小孩的後背,似乎想在蕭如月身上展示他過剩的父愛。


    “顧順,你說章兒哪來那麽多恨?”


    “二少會明白先生的苦心。”


    第二天,蕭如月早醒,卻見自己夾在晚晴和李先生之間,情形之詭異,真是無論如何都讓人說不出話。這時,晚晴也睜眼,看到小孩睡在自己和李先生中間,有些驚色,更多的是歡喜。


    晚晴對小孩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她動作小心地起床,到隔壁動手燒早飯。


    蝦仁的香氣飄起時,李先生終於舍得睜眼起床,他拿起小孩的衣物,似乎還想替小孩穿衣服。蕭如月忍住背上豎起的寒毛,自己動手穿戴。這過程中,李先生就一直站在旁邊看,嘴角含笑,很高興的樣子。


    蕭如月沉默,換洗後坐到院子小板凳上,捧著晚晴做的蒸蛋慢慢地舀吃。


    李先生坐在她對麵,隨便吃著水晶蝦餃籠屜就透明魚翅湯羹,晚晴在旁吃孕婦專用營養套餐,李先生偶爾看一眼,便讓晚晴羞紅臉低下頭去,更多的時候,他在看小孩。


    蕭如月給他看得渾身豎寒毛,好不容易吃完蛋羹,蕭如月擦淨嘴,把小板凳搬回牆角,然後說她要去東皋一心樓念書去了。李先生伸手摸摸小孩的額頭,讚一聲:“乖。”轉頭叫晚晴和他一起把小孩送到文淵樓。


    晚晴抿唇笑道:“先生,您可真疼囡囡。”


    李先生笑,兩人一人牽小孩一手,隨著小孩的小步伐,在談笑風生中,走向楊柳湖畔。芝蘭玉樹,不論從哪個角度講,俊男美女與乖小孩的搭配,都像幸福的一家小三口。


    到文淵樓,李家兄弟已列座。


    晚晴沒有跟進,在門口便福身離開。顧當家上前一步,悄聲說公孫天都已在花廳等候多時。李先生點了個頭,在首位坐下,手裏還抱著小孩。


    對於小孩受李先生青睞,李明憲沒反應,李明武剛要咧嘴笑,又收住;李明文衝小孩擠眉弄眼做鬼臉,李明章則異常地不舒服。


    他神情凶狠地瞪著小孩和他父親牽手的地方,唬得蕭如月特別想隱身不見。李明章這少年,心思複雜又執拗,被他記恨不知什麽時候就給捅暗刀子還不知道怎麽惹著他,受害人公孫紅錦血淋淋的新婚夜就是最讓人刻骨銘心的前車之鑒。


    不多會,蘇貞秀羞答答地來了,生恐大家不知道她和李明武已經圓房,呲牙咧嘴撫著所謂的腰叫痛,逢人就給紅包。蕭如月捏著小錢封,努力在腦子裏思考,封建年代新婦有沒有開苞見喜禮這個習俗。


    大概是蘇貞秀這個奇女想出來的奇招。文淵樓眾仆役以及李家父子神情詭異,怕是給這姑娘的行為給驚悚到了。


    後麵,曲有容和公孫紅錦一前一後走進大廳。曲有容臉紅紅地坐下,公孫紅錦想靠近李明章說說話,被李明章厲聲喝止。


    年輕人之間氣氛很怪,蕭如月隨意看窗外的石板路,在重重的白雪之中,公孫天翩若驚鴻般出現,寬衣博帶,氣宇軒昂,觀他神氣,古風隨意,自有一股玄妙的任情適性散露,這份氣度令他遠遠地淩駕濁世眾人之上。


    望之讓人不覺折服沉醉,蕭如月就忘了眨眼睛,近看公孫天都這位佳公子,那氣態那舉止那口吻,很容易讓人想起清雅名士那最美好的最令人向望的也最令人陶醉的文采風流。


    公孫氏這對兄妹,從外表與風度上看,實在太出色,蕭如月倒覺得任意涓狂的李明章有幾分配不上公孫紅錦,再加那古怪的性情,怎麽看都輪不到李明章休妻。


    在她為公孫天都讚歎時,屋裏的談話已進入新娘失貞的答疑解惑階段。公孫天都說,妹妹幾年前不慎墜馬,傷及腿根,憐其不懂,又是讓人恥於提的地方,家人也未詳細明說。


    李明章從鼻孔裏噴氣,公孫天都找的借口他一個字也不信。


    李先生未置可否,公孫天都淺笑,繼續解釋那些來往書信。他坦言,妹妹在南明慕戀者無數,其中不乏公侯王孫,南明風氣豪放,男子表達情意大膽而狂烈,時常發生堵門事件;公孫紅錦駕車出門,那必然萬人空巷交通堵塞車馬不流。


    他們一家子年年憂愁鮮花積壓、果瓜囤積,不想前年津州一行,與李明章情投意合,知李家重閨德,往日那些戲樂也便拋卻。


    “這個、錦兒太受歡迎,父親也極是苦惱,隻是現下該子良弟(李明章字)頭痛,幸甚。”公孫天都說起玩笑語,口氣裏全是一派擺脫大煩惱的輕鬆之意。


    李先生哈哈而笑,他是見過南明列島第一美女公孫紅錦時人爭競的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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