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卻越來越不待見我了。後來的幾年,我們已經發展到看到對方就厭惡的程度。


    「你這壞小子!今晚的晚飯沒有你的!」


    他氣的鬍子都掉了。沒錯,他的鬍子是假的。貼的八字鬍,有夠裝蒜的。


    在古堡裏,我不在乎誰喜不喜歡我,亦或是十分討厭我。那都無所謂,因為我命運的改變是從路西菲爾降生開始的。


    路西菲爾的出生是古堡上下都在歡慶的事。古堡主人有了繼承者,並且是唯一的繼承人。但我卻高興不起來,因為路西菲爾的母親死於難產。


    他的母親是位美麗又善良的女人。同時她也是這個城堡主人的女人之一。


    我稱呼她為可憐的女人,但並沒有嘲諷的意思,我是真的可憐她。初見她時,長長的帽簷下是一頭漂亮的金色髮捲,一襲紅裙,她是如此的美麗動人,連對我這樣傭人也是禮貌又體貼。


    「小可憐,你有用過晚餐嗎?」她問我。


    「沒有......夫人。」


    因為我把管家的假鬍子拌進花肥裏去了,正好被傑斯那個死小鬼看見了,然後我那美味的晚餐就沒了。


    女人驚訝的睜大眼睛,可能被我這聲夫人給嚇到了,城堡裏的人都稱她為「溫斯萊特小姐」,因為她隻是城堡主人的女人之一,大家並不知道誰會誕下繼承者,成為古堡真正的女主人。


    「可能太冒昧了,我想......你會喜歡這個的。」她遞給我一個金邊銀盤子。盤子裏是擺放好的馬卡龍。


    「可能會有點甜親愛的,不要一下子全吃光。」女人很緊張的表達。


    「謝謝您,我很喜歡。」我低頭咬進一塊抹茶味的馬卡龍,衝著她傻愣愣的笑。


    女人終於放心一笑。那次與她會麵她贈與我的不隻一盤味道不錯的馬卡龍,還有一個名字「以撒」。


    「就叫你米凱爾吧,一個火紅的小太陽。」


    她是給予我名字的人。米凱爾,神的喜樂。


    但是現在,棺材裏灰白麵容的女人也是她。幸運又極其不幸的女人。隨著她的死亡便是新生的狂歡,她誕下了一名男嬰,雪白的皮膚,如她一般淡金色的頭髮,閉著眼睛,宛如天使睡在搖籃裏,他是古堡主人唯一的孩子。整個古堡上下都籠罩著一層無形的喜悅,歡慶著路西菲爾的降生。


    人們都在為少爺的出生而興高采烈,隻有我守在棺材旁為這個女人默默垂淚。那彼時擦著紅艷顏色的雙唇,此時呈灰白色,緊閉著。


    守在她的遺體旁也讓我見到了城堡主人,那是一個高大英俊又極其優雅的男人,與我想像中的糟老頭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裏。


    他問過我是誰後沒有驅趕我離開,而是對著她的遺體說:「我為他的名字想了很久,但從沒有結果,我想他該叫路......」他路了半天,路不出個所以然來。


    「路西菲爾」


    我脫口說道,可說完就後悔了,仿佛喊出這個名字是我的本能反應。這應該是件十分冒犯的事情,小少爺的名字取自一個奴僕豈不是可笑?城堡主人微笑著點點頭說:


    「好。」


    並且由我來照顧小少爺路西菲爾。這無疑是一份極大的殊榮,令我受寵若驚,但一切惶恐都在我見到我的小少爺——路西菲爾後煙消雲散。


    小少爺正如他的名字「路西菲爾」一樣美麗。「菲爾」是神賦予他創造的最完美的天使的名字後綴,代表了神的偏愛。也許正是有了神的庇佑,小少爺生的如此美貌,瓷白如凝脂的肌膚,一雙大大的淡金色眼睛在臉上占了很大的麵積,仿佛真是在人間降臨的天使。


    這個想法在路西菲爾長大後被我徹底鄙視了,這分明是個披著天使皮的惡魔!他喜歡解剖各種各樣的東西,小時候是一直僵直的小鳥,到現在是一隻活蹦亂跳的小青蛙。但是長得好看的人無論手中拿著花枝還是利刃,都是一樣賞心悅目的。


    路西菲爾一頭金色的微微捲曲的頭髮用一根金色線封邊的紅色絲帶綁住,斜斜垂在右肩上,長睫毛偶爾微顫一下,眼神卻十分專注,宛如最知名的匠人細細雕琢出的白玉雕塑似的鼻樑上布滿細細一層汗珠。


    白色的手套包裹著他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卻染上了鮮紅的血,手持一把銀色的利刀,在刀下是一隻苟延殘喘的青蛙,已經被開膛破肚,仍鼓著眼珠喘息著。


    真是可憐的小東西……我有些於心不忍了。


    路西菲爾的薄唇輕咬一縷髮絲,我望著他手套上斑駁的血跡,大喊一聲「少爺!」路西菲爾手中的刀具寒光泛泛,一抖。手下的青蛙已經死透了。


    路西菲爾鬆開口中的髮絲,抬頭皺著眉頭看著我,好看的眉眼都擠作一團。他說:


    「米凱爾,你故意的。」他開口就像吟唱。父神眷顧的人就是不一樣。


    我聳肩,故意的又如何,那隻可憐的青蛙不該受這樣的罪。


    他放下刀,走向我優雅從容的脫下沾血的手套,甩到我臉上,就像是一個耳光。血濺了我一臉,連同我的新襯衣也沾染上了血跡。


    該死的小鬼,不知道上麵還帶著血嗎!


    我不顧形象的和他扭打在一起,他也不顧身份地和一個僕人在草地上廝打。打著打著便滾進了一旁沒有柵欄圍著的野玫瑰叢,花莖上的刺很尖銳,紮的我嗷嗷直叫,但路西菲爾好像感覺不到那些刺一樣,一聲不吭。忽然他用嘴銜來一隻白色野玫瑰,我正要開口問他幹什麽,嘴上便被玫瑰堵住了,是白色的。鼻下撲來的幽香讓我恍惚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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