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到了遠離人群的角落, 周秦從包裏取出銅鏡:「又一麵鏡子。」


    雖然在意料之中,梅輕怡依舊悚然:「哪裏發現的?」


    「蘇浩傑枕頭底下。」


    尤異篤定:「有人放進去。」


    「蘇浩傑自己?」梅輕怡納悶:「他應該是往器材室裏放鏡子的人。」


    既然已經除掉了方恆斌, 他為什麽還要往自己枕頭下放鏡子,同歸於盡?


    「不, 」周秦否認,「他沒想死。他自己可能都沒想到, 有人往他枕頭下放鏡子。」


    「誰放的?」梅輕怡問出三人都疑惑的問題。


    尤異添了句:「誰能進出他睡覺的地方?」


    梅輕怡答得很快:「室友, 舍管。」


    周秦臉色一沉, 果斷道:「走,找他們。」


    舍管帶著三個男生進了902, 他們前腳踏進去,尤異後腳就關了門。


    窗戶上鎖,衛生間門也關了, 蘇浩傑的桌子上, 麵朝下擺放著銅鏡。


    周秦抱起胳膊,開門見山:「見過鏡子嗎?」


    舍管還沒來得及介紹這仨名字呢, 就被銅鏡吸引了注意, 他納悶地撓頭:「沒見過啊, 咋地啦, 不就一麵鏡子嗎。」他頓了頓:「有點像古董, 蘇浩傑的?」


    周秦狹眸觀察他, 大叔給他看得頭皮發麻,訕訕地笑:「警察同誌,看我幹啥呢?」


    「沒事。」周秦轉向剩下那仨男生。


    三個人臉上都是茫然、驚魂未定以及畏懼警惕。


    「說說,」周秦拉開蘇浩傑的板凳,坐下去,狀似隨意,「都叫什麽名字?」


    那仨站了一排,聯袂出演手機信號。


    高個子最先開口:「劉小東。」


    周秦上下逡巡他一轉,中間那個舉手:「錢多多。」


    「嗯。」周秦望向最後的小個子:「你呢?」


    那男生在走神,被周秦一問,嚇得聳了聳肩膀,悻悻答道:「孫地金。」


    「哦…」周秦沒來由地冒了句:「地裏金。」


    尤異瞥他一眼。


    周秦站起來,壓迫感十足,隨手一指銅鏡:「認識嗎?」


    劉小東看了眼鏡子,視線就遊到尤異身上去了。


    錢多多大著膽子上前,見周秦沒有反應,伸手去拿那麵鏡子。


    「別摸。」周秦出聲製止。


    錢多多手一抖,收回來,訕訕地笑:「沒見過,蘇浩傑的嗎?他家那麽窮,把鏡子賣了應該值不少錢吧。」


    劉小東終於去看鏡子:「像古董。」


    從頭到尾,隻有孫地金一句話也沒說。


    梅輕怡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不動聲色地觀察。


    周秦揣摩著他們四個人的反應,望向尤異。


    尤異問孫地金:「你認識鏡子嗎?」


    孫地金懵逼,不明白他們為什麽都看自己,往後退,連番否認:「不認識,我也不知道!」


    周秦忽然發難,拍案而起。


    成年人的壓迫力驟顯。


    這三人畢竟是十八左右的半大孩子,在周秦這樣久經沙場的老鳥麵前,三兩下就嚇破了膽。


    劉小東不敢再四處亂瞟,錢多多收回黏在鏡子上的視線。


    孫地金不停哆嗦,看得出他甚至想奪門而逃。


    他往後看,梅輕怡攔在房門前。


    「說吧,」周秦揚下巴,「鏡子怎麽回事?」


    孫地金兩腿發軟,癱坐在地,淚水不自覺地湧出,他邊哭邊嚎:「我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他會跳樓啊!」


    梅輕怡冷著臉,抓住他肩膀,將他從地上提起來:「站直了說話!」


    「……」孫地金吸鼻子,臉皺成一團:「有個叔叔給我錢,讓我把鏡子放到…放到他枕頭下。」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孫地金眼淚鼻涕亂飛:「我以為他想送禮物給他——」


    「蘇浩傑知道嗎?」周秦心裏有了答案。


    孫地金搖頭,印證了他的猜測。


    蘇浩傑根本不知道,在他把鏡子放到器材室時,孫地金把鏡子放到了他枕頭下。


    周秦深吸一口氣,不想深究中二男孩子們的教育問題,沉聲問道:「什麽叔叔,他長什麽樣,你看清楚沒有。」


    舍管帶著其他兩男生出去了,902就剩下他們四個人。


    孫地金被圍在中間,瑟瑟發抖,一五一十地坦白:「他戴了帽子,衣服上那種兜帽。昨天晚上我在操場上跑步,他讓我過去,給我錢,讓我幫他帶個東西給蘇浩傑。他說是驚喜。」


    「長什麽樣?」周秦食指輕叩桌麵,重複問道。


    孫地金瘋狂搖頭:「沒看清!」他強調:「我真的沒看清!」


    梅輕怡打開手機相冊,翻出唯一一張合照,他和梅學成。


    也許是在印證心中猜測,也許還心懷僥倖,他穩住顫抖的手,把相片支到孫地金麵前,用力地問:「你看看,是這個人嗎?」


    孫地金變化的臉色,已經告訴他們答案。


    他望向梅輕怡,驚恐失色,緩步退後:「你怎麽認識…你還和他拍照…你殺了蘇浩傑!」


    最後一句突如其來,稱得上尖銳的指控。


    隻是少年沒來由地聯想和無端揣測,梅輕怡那那張臉上,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他仿佛遭受了最嚴厲而無法反駁的指控,蒼白的唇翕動:「對不起。」


    周秦厲聲嗬斥:「孫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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