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吳貴說:「朝中最近發生了不少事。」


    吳貴不敢多言,隻敢順著榮慶帝的意思說:「可不是嗎。」


    初秋的涼意漫了上來,春夏經過仿佛是一眨眼的事,轉眼間,榮慶帝忽然發覺,自己左手邊似乎空落落的。


    他端起藥碗,問吳貴:「你說,最近宮裏和之前有什麽變化嗎?」


    吳貴抬頭想了想後又低下頭:「奴才不懂,宮裏哪裏有變化呢?」


    「不懂就算了。」榮慶帝低頭喝了一口湯藥,苦澀立刻蔓延到整個口腔。


    人似乎是在一瞬間變老的,生了一次病後,榮慶帝的身子一直不好,調養了很久也沒恢復到先前的樣子。


    不同的是,曾經他喝湯藥時滿麵愁容,麵目甚至有些猙獰,如今倒能若無其事的喝下去。


    吳貴到底跟了他那麽多年,揣摩道:「宮裏有下人們傳話,都說錦王最近過得不好。」


    廢話,陸黨的人都倒下了,他能過得好麽?


    「嗯。」榮慶帝漫不經心應了一聲,望著窗外的紅牆綠瓦,卻沒再說什麽。


    這不是困擾他的事情,真正困擾他的事情是——曾經謝黨和陸黨再怎麽鬧,也沒有哪一方徹底贏過另一方。


    無論是朝局還是他,仿佛都被人牽著鼻子走,走到如今這種地步。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左膀右臂中的一方已經消失了,而且再也回不去,是誰在操控這股力量呢?


    不知不覺中,榮慶帝不動聲色地喝完了一碗湯藥。


    第66章 [vip] 放水


    謝止鬆風頭正盛, 連帶著整個謝府欣欣向榮。


    謝止鬆和謝雲坤父子倆扳倒陸黨後,他們的工作重點變成了瞞上欺下,貪贓納賄, 損公肥私,謝黨掌控了朝政的幾個重要部門,在裏麵遍插親信,極力培植黨羽,安放了不少自己人, 譬如吏部文選司和通政司通政使,方便他們買官賣官, 掌握朝中動向。


    此外,謝止鬆和謝雲坤父子二人散財收買榮慶帝身邊的近侍,掌握著榮慶帝的一言一動, 他們知道榮慶帝利用宦官密查百官,除了整日裝模作樣認真辦公,還毫不吝嗇的大手筆賄賂宦官,於是謝止鬆能一直明察榮慶帝心意, 時常被榮慶帝誇讚獎賞。


    謝止鬆的得勢甚至讓謝府的小廝們也風光無限,被人爭先巴結賄賂,可見謝止鬆的權力之大。


    然而,朝政和百姓遭了殃,買官賣官的風氣盛行, 冤案頻發, 國庫入不敷出, 百姓賦役繁重, 財富進了個別人的口袋裏,邊疆也不穩定, 軍備廢弛,四周虎狼環伺,幾個遊牧民族蠢蠢欲動,極大消耗著大徐。


    沈時釗跟著謝止鬆名望大漲,身為都察院的長官,他替謝止鬆排除異己,彈劾對謝止鬆不滿和不利的人,朝中一片驚惶,大多數人對謝黨不敢反抗,而是順從,隻有少部分人敢奮力反抗。


    眼看謝黨的權勢勢如破竹,朝中的清流心急如焚,賀朝算半個清流,不斷被壓榨生存空間,找鄒清許訴苦,開口第一句便是:「我快被逼成半個謝黨了。」


    鄒清許正在屋裏給自己做東西吃,差點把屋子又點了,他嚐試著搞點錢,之前看的小說影視劇裏有那種主角靠賣現代的東西發家致富的情節,他也有樣學樣,嚐試過後放棄了,有這功夫,他還不如多坑沈時釗兩頓飯。


    想到沈時釗,鄒清許一陣唏噓。


    雖然他早已預料到他和沈時釗之間會迎來這一天,沒想到這天來得如此之快。


    鄒清許看著賀朝:「成了謝黨的人,天天吃香喝辣,你看上去是比之前胖了一點。」


    賀朝:「......」


    賀朝一肚子苦水,他坐下來慢慢說:「現在的謝黨和瘋了一樣,但凡有一點不合他們心意的地方,他們就要對你展開迫害和彈劾,長此以往,誰還敢說真話,誰敢諫言?反正我最近違心話沒少說。」


    鄒清許眼角抽了抽:「惹不起躲得起。」


    他現在已經不能用天欲其亡,必令其狂的話安慰賀朝,因為謝黨非但沒有亡,反而越來越囂張。


    賀朝淚眼汪汪:「話雖如此,但有時候根本躲不過去。你根本不知道都察院彈劾的大棒什麽時候敲過來,如果哪天我不幸遇險,你一定要找沈時釗替我求情,勸他手下留情。」


    鄒清許也擺出一張苦瓜臉:「我最近成天祈禱,讓沈時釗不要找我的麻煩,兄弟,我自身難保。」


    賀朝抓住鄒清許的手:「你倆之間多少有點情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別謙虛。沈時釗現在可還沒成親,搞不好看上你這個賢內助了。」


    鄒清許一口氣不順,哐哐咳嗽:「別說了好嗎?要說就說點人話。」


    賀朝不演了之後,正經起來:「你真沒找他求情?泰王呢,泰王也沒讓你在後麵偷偷撈人嗎?」


    鄒清許平復了一下心情:「現在應該不用撈,沈時釗還沒下死手,再觀望觀望。」


    「沒下死手?」賀朝急了,「怎麽算沒下死手呢?一定要阻止他打擊清流!他最近才流放了某位禦史!」


    「嗯。」鄒清許淡定地說,「他把人流放到杭州了。」


    賀朝:「......」


    流放到杭州,天天看西湖,生活聽上去比他們這些在盛平為官的人還逍遙自在。


    這算哪門子流放?杭州根本不是淒楚之地,這明明是讓人去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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