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清許嘆一口氣:「沒辦法,一會兒天黑了,路更不好走。」


    耳邊雨聲潺潺,沈時釗忽然說:「和我一起回府吧,我府裏離這裏近一些。」


    鄒清許詫異地抬眸,他細細想了想,沒什麽好奇怪的,沈時釗這個人有時候確實是個好朋友,但他拒絕道:「是比我近一些,但好像沒有近多少,不折騰了,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我今天坐馬車來的,我們可以乘馬車回去,不用淋雨。」沈時釗說。


    鄒清許:「......」


    大哥你不早說?早說還用在這裏像沙丁魚一樣賞雨嗎?


    「我沒一開始說,是因為想和你賞賞雨。」沈時釗仿佛猜到了鄒清許心中所想,解釋了一句。


    一向很少詞窮的鄒清許突然間被沈時釗的一句話說懵了,不知道該怎麽回。


    回個沉默好了。


    鄒清許去沈府不是一回兩回,他不扭捏,和沈時釗一起乘馬車回去,免費的順風車,不搭白不搭,隻可惜兩人不是一個方向,不然他一定半路下車。鄒清許在沈府的廂房也睡了幾回,不差這一回。


    鄒清許不內耗,等他們到了沈府,宮裏的消息也傳了出來。


    盡管傳出來的消息隱晦,鄒清許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


    他得意洋洋地對沈時釗說:「你看,太後不會出錯,但錦王會出錯。」


    沈時釗添了柴,鄒清許拱了火,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們商量好的,他們也一直通著氣。


    沈時釗故意提醒錦王,讓錦王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鄒清許則故意在泰王府裏夥同泰王和泰王妃一起演戲,製造出他們巴結太後的假象,心理素質差的錦王受了刺激,人一偏激,便容易出錯。


    在這期間,梁君宗和杜平也無形中推波助瀾了一把。


    長煜看到沈時釗回府,忙撐開一把油紙傘走上前去接應,長煜把傘舉起來蓋過沈時釗頭頂,熟練地為他撐傘,沈時釗朝他擺擺手,伸手接過傘,換了隻手將傘舉過他和鄒清許的頭頂,對長煜說:「你撐另一把傘。」


    長煜:「......」


    沈時釗撐傘,他和鄒清許兩人走在院中,雨夜蕭條,院子裏草木繁盛,今年新種的花開得萬紫千紅,長煜呆呆地望著兩人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伸手從旁邊拿起另一把油紙傘,撐開追了上去。


    第55章 [vip] 太後(五)


    回到府裏後, 鄒清許和沈時釗先各自清洗收拾了一下,後廚給他們做了些熱食,現煮了一鍋薑湯, 端到前廳。


    沈時釗的生活並不奢侈,當了左都禦史後和之前沒太大區別,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些飯比鄒清許自己一個人時吃的要好,兩人都餓了, 在桌旁狼吞虎咽,吃到一半, 鄒清許突然把臉從碗裏抬起來,問:「這件事,皇上打算壓下來嗎?」


    沈時釗餓了, 但吃得慢條斯理:「牽扯到皇子,總歸要謹慎一些。」


    鄒清許:「也是,現在爆出來弊大於利。」


    沈時釗:「你最開始為什麽要選泰王?」


    「一開始沒想那麽多,緣分天定。」鄒清許抬手指了指天, 「現在,我不想讓天下落到錦王這樣的人手裏。」


    鄒清許喝著薑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腦子裏整日充滿了算計和權謀,完全留給自己放鬆的時間少之又少, 想來竟有些悲涼。


    鄒清許放下碗:「你是不是問過我, 以後想幹什麽?」


    沈時釗:「你想幹什麽?」


    鄒清許:「隱居在一個熱鬧的地方, 看晴天陰天下雨天。」


    沈時釗:「既然是隱居, 為什麽還要選熱鬧的地方?」


    鄒清許臭屁地說:「在熱鬧的地方,不時還能聽到我的傳說。當然, 如果我能活那麽久的話。」


    沈時釗垂眸,桌上的東西已經被吃得差不多,他緩慢的、沉默的把嘴裏的東西嚼完,然後才抬頭:「你打算自己一個人嗎?」


    鄒清許不解。


    沈時釗說得直白了些:「你打算自己一個人隱居嗎?」


    鄒清許笑:「眼下,沒有人願意和我一起隱居。人人都想要做大官,賺大錢,你看朝中百官,哪一個不想出人頭地平步青雲?十年寒窗不易,最後若歸隱,該有多不甘啊。」


    其實,鄒清許隻是隨口一說,以後的事,有太多結局。


    沈時釗:「我以後能和你一起嗎?」


    鄒清許端碗的手懸在半空,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沈時釗。


    沈時釗問的這個問題出人意料,鄒清許一直以為,他們的宿命是最後留一個人。


    鄒清許不動聲色地放下碗,用笑來掩飾尷尬,他張口胡來:「隻要沈大人不嫌棄我,我求之不得。但是,沈大人在開玩笑吧?」


    沈時釗一張慣常漠然的臉上忽然冒出一點笑意,仿佛真的和鄒清許開了個玩笑,他避而不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鄒清許的心七上八下。


    在那麽一瞬間,他似乎真把沈時釗當成了朋友,宦海浮沉中,若真有一心有靈犀的伴侶,實乃幸事。


    可現實是哪怕他們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對麵的人心裏說不定想著該如何在這一局中贏一點,再贏一點。


    這裏最怕走心,最怕純情。


    「你是左都禦史,扔下這個位子,捨得嗎?」鄒清許上了頭,成了發問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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