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清許像個話癆一樣問:「誰會找你的麻煩?」


    賀朝剛想開口,餘光意識到旁邊還蹲著沈時釗這尊大佛,話到嘴邊又咽回了肚子裏。


    一直沉默的沈時釗終於開了口:「是工部尚書公孫越嗎?」


    賀朝瞬間瞪大眼睛,看著鄒清許,他的心思明顯被一覽無餘。


    鄒清許抿了抿嘴,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眼前的人是如假包換的沈時釗,賀朝全看到了,他說:「他隻把你推到這個洞裏,沒當場要你狗命,還是挺仁慈的。」


    賀朝做了一次深呼吸:「放屁,主要是他們找的殺手不行,心太軟,才願意讓我自生自滅的。」


    鄒清許和沈時釗同時偏頭去看對方,視線冷不丁一撞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滑開,兩人都注意到了賀朝說的是他們,而不是他。背後的深意呼之欲出,這可能不是公孫越一個人的主意,而是公孫越和謝黨的主意。


    賀朝拿著一塊餅囫圇吞棗般啃著,他餓壞了,但餅太幹噎,很快嗆住了,開始吭哧吭哧咳嗽。


    鄒清許忙給他遞水:「話說你怎麽得罪他了?」


    賀朝咳了幾下之後,好的差不多了,聽到鄒清許的問題,他開始了新一輪的狂咳,沈時釗還在一旁,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國用常年不足,於是朝廷加大了對銀礦的控製,但銀課收益大多流入了公孫越的囊中,他一人吃飽喝足,可國庫的虧空需要彌補,還能怎麽辦。」沈時釗又開口了。


    賀朝豎起耳朵,忽然不咳嗽了。


    他問鄒清許:「他怎麽什麽都知道?」


    鄒清許:「他不是就在你旁邊嗎?還救了你,自己問,大膽問。」


    賀朝:「......」


    在大徐,尤其是雲南等地有很多銀礦,朝廷一直用銀課來充實內庫,銀課收益一般流入皇帝及其背後的利益團隊,這是一筆巨額收入,這些人往往肥得流油,尤其是派出去的監察大臣,他們橫徵暴斂,致使廣大曠工苦不堪言。


    大徐近些年來收支失衡,入不敷出,總是捉襟見肘,寅吃卯糧。為了緩解國庫壓力,銀課指標不斷上揚,這可苦了百姓,然而盡管如此,收支對比依舊沒怎麽變化,可想而知銀子都流到了誰的兜裏。


    賀朝掌握了公孫越貪汙的證據,但也因此被針對,甚至被殺人滅口。


    鄒清許明顯也想知道更多,他和賀朝都想讓對方成為對抗沈魔頭的第一線,這一局賀朝占了下風,他隻能硬著頭皮問:「眾所周知,公孫越是謝黨的人,銀礦出了問題,著急的應該不止他一個,我沒想到沈大人能來救我,但沈大人你應該也知道我的猜疑。」


    賀朝幾乎把話說明了,沈時釗的神色沒什麽變化,他耐心地聽賀朝說完:「你手上有確鑿的證據嗎?」


    賀朝不知是學聰明了想自保還是果真如此,他苦笑說:「不算確鑿的證據,甚至不能說是證據,掀不起風浪,公孫大人實在不用在意我。」


    「嗯。」從沈時釗臉上根本看不出信或不信,他說:「站在我的角度,確實不用太在意你,因為哪怕你有確鑿的證據,估計也掀不起風浪。」


    賀朝:「......」


    沈時釗囂張的壓迫感太強,鄒清許摸了摸脖子,他傾向於相信賀朝手裏有半吊子證據,雖不起眼,但隻要用得好,也能給公孫越致命一擊,沈時釗說完後,他下意識問:「為什麽?」


    「工部負責管理銀礦的事宜,但銀課的收益除了進了他們的口袋,很大一部分也進了皇上的口袋,皇上肯定會網開一麵,做做樣子,簡單處理。他不想讓人們看到這件事的不堪,也不想斷了這條財路。」沈時釗漠然說道。


    鄒清許的心涼了半截,細細思索,確實如此。


    他繼續盯著沈時釗,目光犀利清亮:「為什麽要站在你的角度,你和公孫越難道不是一夥的嗎?」


    沈時釗今日不斷被問及此事,他的眸光一點點變深,帶一點不耐,神情寡漠,聲音不冷,但涼潤如水:「我和你說過,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是隻有朋友和敵人兩種。」


    鄒清許和賀朝都不敢再問。


    賀朝休緩了半天後,身體逐漸恢復過來,他被鄒清許攙扶著下了山,到了山腳,四人分道揚鑣,長煜早已備好馬車,一輛回沈府,一輛讓鄒清許送賀朝回家。


    賀朝需要好好休息。


    他的回歸勢必讓某人睡不安穩,思來想去,鄒清許決定讓賀朝先住在他家裏養身體,等到公孫越倒台那天,他大概才能安全。


    賀朝感激涕零,鄒清許眉間鎖著一層憂愁,馬車的包廂裏隻有他們兩個,鄒清許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賀朝:「你究竟有幾成把握?」


    賀朝有氣無力地對他說:「今日之前是五成,今日之後是一成。」


    鄒清許:「差這麽多嗎?」


    賀朝半閉著眼睛:「你當沈時釗說的話是耳旁風嗎?」


    鄒清許:「他說的有理,不然我不會這麽愁,但他走的是哪一步棋?這小子怎麽像個狐狸,謝黨該不會軟硬兩手抓,想讓我們主動放手。」


    賀朝直接把眼睛全閉上:「沈時釗不愧年紀輕輕能當上左副都禦史,除了幹爹硬,自己玩心思也能把別人玩死,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總住在你家也不行,說不定還會影響你,把你拉下水。」


    路麵似乎不平整,馬車在坑窪的路麵上顛簸,鄒清許也閉上眼睛,他總有一種直覺,今日之事似是沈時釗刻意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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