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風白了他一眼。


    許遠準備走,鬱風叫住他:「餵。」


    許遠回頭,臉上寫著問號。


    鬱風嘴上一時有點僵硬,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喊他,喊他要幹嘛。就是下意識喊了,可能是看不慣他總愛獨來獨往很裝b。


    僵持著,時間論秒流逝,鬱風憋了半天,不知怎麽想起放假前楊剛的囑咐,「作業會不會?我教你。」操。


    三人心裏同時說。


    許遠:「?」「你,教我?」


    鬱風:「?」「我他媽教你綽綽有餘。」


    馬天才以為馬上要打起來,開始齜牙咧嘴擼袖子,卻聽許遠心平氣和地說:「我要抄。」


    鬱風更加心平氣和地說:「好,我已經寫完了。」操。


    這是馬天才一個人的心聲。


    我也要抄。


    第15章


    幾人分頭回家拿《寒假生活》,然後在茶館碰頭。


    顏二娃的茶館春節不關門,春節期間茶館生意特別火爆,家家戶戶除了吃飯就是全家老小一起打牌,牌桌子供不應求,因此老闆在街麵上搭了一排塑料棚子,四周圍用塑料布圍起來,裏麵又悶又暖和。


    顏邵艾在家裏幫忙,泡茶賣煙賣瓜子什麽的,他看見鬱風幾個過來,細聲細氣地說:「沒桌兒了,怎麽辦?」


    馬天才說:「把你那個摺疊桌拿出來,支在牆邊,我們不進棚子,就烤火盆。」


    顏邵艾說好,連忙跑進去抬桌子,馬天才說:「我回去拿火盆和碳。」


    許遠經常看見他們在茶館坐著,問鬱風:「要給錢嗎?」


    「不用。我們喝茶打牌才給錢。」


    顏邵艾抬著桌子出來,鬱風把它支好,馬天才飛奔回來了,左手拎著搪瓷盆,右手提著兩個塑料口袋。


    一個口袋是柴和蜂窩煤碎塊,一個口袋是瓜子花生、糖果和一包軟雲煙。


    「嘿嘿,我爸他們在家打麻將呢,我從家裏順的。哥兒幾個點上。」


    鬱風和馬天才點火盆,順便把煙點上叼在嘴裏,許遠不會,沒要。


    馬天才抽菸的姿勢特別老練,一夾上煙整個人立馬變得臊眉搭眼二流子氣息十足。


    「得學!哪個男人不抽菸?除了楊萎,所以他是人妖。連顏邵艾都會。」馬天才說到楊萎,比劃了一個蘭花指。


    「他沒抽。」許遠說。


    「他三叔麵前他不敢抽。」


    「那不是他爸嗎?」


    馬天才指指顏三娃的背影:「茶館老闆是他三叔,他爸爸顏二娃在成都做生意,做大生意!」


    「成都?」


    「啊,在省城做大生意!」馬天才頗為得意似的。


    「你拿一根兒,拿一根兒,」馬天才接著勸,「夾耳朵上,看,像我這樣,誒,對了,以後別人散你煙,你就接過來夾這兒。懂了嗎?」


    沒人散他煙,許遠把煙從耳朵上拿下來,丟回給馬天才。(散煙,方言,給一群人挨著發煙這麽一種行為哈哈)


    「誒,你……土包子……」


    許遠在自己嶄新的《寒假生活》上寫上名字,翻開第一頁開始抄。


    鬱風把最近的雜誌報紙都讀完了,沒什麽可看的,歪靠在牆上讀《俯拾即是》。


    馬天才靜不下來,抄兩行、吃一把瓜子、抄兩行、騷擾一下鬱風。


    「芋頭,芋頭,拿了多少過年錢?」


    「幾百。」


    「芋頭,一會兒中午去吃炸串怎麽樣?」


    「芋頭,芋頭。」


    「芋頭?」


    「看什麽呢這麽入神?」馬天才伸手拉他的書。


    鬱風皺著眉把書丟桌上。


    馬天才:「樹猶如此,人何以堪……講什麽的?」


    「有一個人,他的朋友死掉了。」鬱風陰惻惻地說。


    「啊?誰的朋友?大過年的你看這個對我多不吉利。」


    馬天才把書拿起來草草讀了一遍,評論道:「嘖,講義氣!這個白先勇對朋友真講義氣。」


    他磕了兩顆瓜子,翻了一頁書,驚道:「誒,這一篇叫《金鎖記》節選,許遠許遠許遠,你手上戴的是不是金鎖?」


    許遠的手往回縮了下,「我叫『許遠』,不叫『選』。」


    「哈哈哈哈哈,選選選。」


    真夠無聊的,許遠埋下頭接著抄作業。


    鬱風把自己的書抽回來,接著讀下一篇《金鎖記》節選,作者叫張愛玲。


    讀完也忍不住去看許遠手上的小金鎖,頓時覺得那玩意兒透著晦氣,套在這個走黴運的小孩兒身上,晦氣加倍。


    馬天才得不到芋頭的回應,開始騷擾選,「許遠,許遠,你今天去哪兒團年?你姐他們呢?」


    「回老家了。」


    「哦。」


    馬天才又抓了一把瓜子,磕一顆往火盆裏扔一片瓜子皮。磕著磕著突然湊到許遠麵前低聲說:「你媽煮的肉你吃了沒?」


    許遠抄作業的手頓時停了,鬱風也從書頁裏抬起眼睛。


    「哎我就是很好奇,人肉到底是什麽味道啊?酸不酸?」馬天才見麵前兩個人盯著他,有點訕訕,但已經問出口了,他幹脆提高聲音問到底。


    鬱風把目光轉向許遠,他保持著抄作業的姿勢一動不動,額前的劉海蓋住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馬天才再粗枝大葉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可能有點兒捅人心窩子,不過男人的麵子大過天,問出去的話就像扔地上的炮仗,沒有得到迴響可太蔫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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