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的前一任主人在投影儀中留下了一部很早很早以前的影片,講著庸俗的愛情喜劇,李雁卻隻覺得聒噪。


    以前在家裏他覺得安靜,到現在又隱隱開始懷念。


    而他分明才離開不到一天。


    影片裏的主角在生日宴會上親吻,李雁忽然記起來,昨天是立秋,他的生日。


    傅紀書給他點燃生日蠟燭的時候,似乎和他說了什麽。


    但那個時候他思緒很亂,如同一道遊魂,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隻能盡量保持冷靜和清醒,卻也已經無濟於事,根本沒有聽清傅紀書說了什麽。


    李雁開始感到焦躁和煩悶,腦袋又疼又暈,他抓著餅幹往嘴裏塞,想要轉移注意力,很快又感覺噁心想吐。


    他幹嘔了兩聲,跌跌撞撞往衛生間走。


    沒有小狗再跟著腳邊絆人,也沒有alpha的信息素了。


    李雁在衛生間門口站住了腳,忽然記起來了。


    昨天晚上傅紀書和他說:「許一個朝朝暮暮,平安順遂。」


    可他不想要朝朝暮暮,也不想要那塊玉。


    李雁顫著手從衣領下摸出那塊刻著雁的玉墜,怔怔地想,他其實自己也說不準自己到底想不想要。


    遲來的戒斷反應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他驀地跌坐在地上,掩著臉,淚珠從指縫裏源源不斷流淌出來。


    他發覺自己好像做什麽樣的決定都會後悔,卻分不清哪個選擇才是正確的,好像每一條路都會走向滅亡而非生存。


    人總是這樣,能夠輕易得到的東西總是會被輕易捨去,卻永遠比不上得到再失去那麽深刻。


    他手足無措地翻找自己的光腦,來來回回將聯繫人打開又合上,然後才忽然想起來,在他離開家之後,那個維持著自己和傅紀書之間的聯繫的光腦已經被他扔在了下水道。


    這個新的光腦,已經不會再收到對方的來信了。


    而那個舊的光腦如今正躺在水坑裏,光影明明滅滅閃爍著。[李雁。][你想要什麽]藥效還沒過去,傅紀書倒在地上,艱難地抓著光腦,像是將要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勉強保持著清醒,一個字一個字問李雁:[你想要什麽。]你不喜歡那塊玉,我可以送你別的。


    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為什麽要說「到此為止」呢?


    通訊那頭被人接通了,帶著滋滋電流聲,嘈雜淩亂,聽不真切。


    傅紀書開了口,低聲喊他:「李雁……」


    「外麵……很危險……」


    「餵?你在說什麽?」陌生的話音從對麵傳出來,「這我在地上撿的,是不是你丟的,我給你送警衛司去了啊。」


    通訊那方悄無聲息,唯有窗外雷雨聲聲,瓢潑大雨,像是要淹去整個秋日。*


    「李雁,」傅紀書的聲音模模糊糊,如同隔著玻璃窗,悶悶的聽不清楚,「我以什麽身份搬過來?」


    「……」


    窗外飄進來隱隱約約的評彈的調子,李雁眼前一片漆黑,隻聽見自己說:「情人,師生,或者別的,都隨便你,反正也不是真的。」


    「……」


    眼前逐漸透出一道光,李雁慢慢睜開眼,思緒還未完全清醒,夢裏的那個alpha沉默了很長時間,直到夢境將要散去的前一瞬才道:「好。」


    李雁怔然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出神,陽光從窗台外照射進來,落在他的臉上。


    這裏已經很久無人居住了,加上軍方有意封鎖,隻有城中心還有一些尚未搬走的百姓居住。


    李雁深感自己不能總是這樣無所事事地消磨時光,否則費盡心思離開家的意義便不復存在,他需要將自己從吊橋效應裏抽離出來,像曾經在34星那樣做自己該做的事。


    他將帽子扣在頭上,忽然又感到一陣迷茫,記不起自己從前在34星時是什麽樣了。


    像是行屍走肉,按部就班地依照程序活著,直到遇見傅紀書,直到和他一起離開那個充滿硝煙戰火的地方。


    在34星的時候,傅紀書愛不愛他?不記得了。


    隻記得那個時候怦然跳動的心髒和上升的血壓,無一不在提醒著他自己的心動和愛意,於是衝動之下他忽視掉了或許是吊橋效應產生的錯覺,他以為自己很愛傅紀書,也為了這樣的錯覺付出了代價,在他身邊搖尾乞憐,任人嘲笑辱罵。


    如果傅紀書愛他,那他光腦裏的那個未婚夫又是誰?


    李雁又開始頭疼了,想不明白,於是便將念頭拋之腦後,用帽子擋住大半的麵容,推門出去了。


    雨燕從屋簷下飛過,揚著翅膀飛往天際,又俯衝而下劃過樹梢。


    傅紀書將可可的牽引繩抓在手裏,他沒戴手套,指腹婚戒晃著光,神色淡淡。


    塞訶「嘖」了一聲,抬眼卻迎上對方冰冷的視線,忍不住道:「狗還給你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你自己心裏清楚,塞西爾。」


    「抱歉,」塞訶抱著手臂冷笑,「我確實什麽都不知道,傅上將與其審問我,不如先去處理一下您的桃色新聞。」


    傅紀書這才像首次被人告知一般,取出光腦調出星網,平平靜靜翻找過去。


    聯邦的星網上,一張證件照已然被四處傳播。


    新聞上言之鑿鑿,說證件照上的人是傅紀書從前的未婚夫,名叫阿斯洛,匯城軍校的學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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