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星執站在台階上,任由身邊護衛幹脆利落拔刀橫在身前,這才讓試圖衝上前的眾人歇了心思。


    人流稀稀拉拉,但一眼望不到盡頭。


    他輕嘆一聲:「究竟該拿他們如何。」


    「災民非民,當棄。」


    將大半張臉隱於兜帽下的少年憎惡瞥了長街陸陸續續經過的饑民,復又看向段星執,神色很快變得遲疑,語氣別扭改口道:「您若想救的話...也不是不行,但我們沒那麽多糧食...」


    少主將眼前人所做之事都告訴了他們,縱然厭極大照人,但偶爾也有例外。


    心知肚明兩方恩怨,段星執也不太在意少年顯而易見的惡意,隻是合扇輕輕敲了敲人肩膀:「所以,隨我去找糧。」-


    被留在房間的兩人隔著數米靜立無言,直到秋沂城緩慢走向窗邊開口打破沉寂:「你不想留下他嗎?」


    應北鶴這才回神,低著頭喃喃:「我無權幹預主子的決定。」


    「所以真到那天,你準備眼睜睜看著他走?」


    應北鶴抬頭望去:「你到底想說什麽?」


    他不喜歡這個人,自從出現起,就占據了主子太多的目光。


    如果是試圖策反的話,恐怕要失算了,主子的決定永遠高於一切。


    即便是要丟棄他。


    秋沂城輕輕搖頭,看向窗外淡淡道:「不必多心,隻是好奇問問罷了。」


    對於眼前這位極受信賴的少年,縱然艷羨,他也什麽都不會做。


    他們永遠不會是一路人。


    應北鶴平靜盯著人,眼神毫無波瀾轉身:「我不在意他想做什麽,更不會違背他的意願,我隻想做他手中的刀。」


    秋沂城微倦怠閉上眼,揚唇無聲笑了笑:「以身為刃護他至離開的那一刻麽,但願你能說到做到。


    「用不著你說。」


    耳邊很快傳來開門離去的動靜,秋沂城頭也不抬,緩慢將手探出窗外感受春日的暖意。


    既為這不堪世道而來,他便窮盡畢生所學輔其平定天下。


    就是這樣舒適宜人的溫度...以後興許再也感受不到了。-


    應北鶴習慣性自窗戶跳回房間,隻是這回沒急著運功調息,低頭呆站在原地。


    獨處時,一絲恐慌才後知後覺的漫上心頭,遠難以做到麵對外人時的平靜。


    似乎無論他怎麽做,被拋下都是註定的宿命...興許一年、兩年,長則三五年,他便再次孑然一身。


    刀無主則封,鶴無主則喪。


    他本想等人離開後幹脆利落赴死,隻是冷不丁想起不久前對方親口說過的那句話。


    如若有情...該為了他不計代價活下去。


    應北鶴轉頭茫然看了眼背後空曠的牆麵。


    可他不明白當身後無人時,該為何而活。-


    幽靜山穀中,隻有偶爾馬兒嘶鳴聲,無數糧車堆成一列,四麵八方滿地屍骨。


    「公子,我們探過了,前方並無埋伏。」


    段星執聞言微微蹙眉:「怎麽可能?」


    「也許是恕雪台還沒來得及過來?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災民過來了,當務之急是將這些糧帶走並放出賑災的消息,將那些人引離地宮。」


    「這兒到地宮用不了半天,我給了他兩天時間,不會來不及。」段星執輕輕搖頭,「此中必定有詐。」


    他不聞不問整整兩天,其一是秋沂城傷勢過重,幾乎沒多少清醒的時間。其二就是為了試探竹公子。


    這樣龐大的糧車,轉移起來絕不可能不留痕跡。


    若是恕雪台在苣州還有除地宮以外的其他據點,他或許可以根據糧車的蹤跡追蹤過去。


    偏偏對方按兵不動。


    「那您先前說想要賑災...」


    「災民當然要救,但不是用這批糧食。」


    對上身旁人疑惑的目光,段星執笑了笑,轉身朝來時路走去邊隨口吩咐道:「你們五人守在這兒,有任何異狀即刻回來稟報。阿銀,阿褚,你們兩隨我去同心行一趟。」-


    他前不久才來過的商行一如既往守備森嚴,大抵是二度到訪的緣故,守衛這回態度緩和了許多。


    「公子,又來買糧?」


    段星執大大方方出示那張金色戶貼:「嗯,還請你們的大管事出來一敘。」


    「這...」


    「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屬下這就去通報管事,貴客稍等。」


    段星執若有所思看著那張被恭恭敬敬遞迴的戶貼,驀然開口問了一句:「那你剛才為何遲遲不動身?」


    說起來,謝沐風在見到這張戶貼的時候神色也有些不對勁。


    「公子恕罪,屬下絕非有意怠慢。」護衛撓撓頭,勉力賠著笑,「隻是在這偏僻地方呆久了消息不靈通,一時間不知道侯爺何時娶了正妻。」


    段星執:「.......」


    他說怎麽見到這東西的人個個神色古怪。


    「這小子...」


    「您說什麽?」


    「沒什麽,去通報吧。」


    雖說有些居心不良,但這重身份的確幫了他不少忙。不過是一個正妻的虛名,掛著於他而言也沒什麽損失。-


    段星執坐在書案前,不緊不慢提筆書寫著什麽,頭髮花白的管事不卑不亢站在屋中一拜:「這...可草民並未收到任何消息,恕難從命。且恕草民無禮,整個苣州的糧價如何您也不是不清楚,就算我等願意最大讓利賣給您,一個定安侯府就算傾盡家財,恐怕也供養不起這些災民三日的。若是今日放了糧,屆時拿不到侯府的銀子,草民實在擔不起這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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