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氣勃發的龍鈺公主笑著搖頭,語氣卻直銳得不容人逃避:“相互守望?我這個人向來喜歡直言不諱。一切的所謂友好邦交,每個國家都懷揣自己的目的。那麽請問,你們華胥的目的又是什麽?”


    青影綽是浠寧最新挑選出來的五十華衣衛的指揮使,當初浠寧派他來完成這個送國書的任務,也是有原因的。


    當時浠寧這樣吩咐:“你先去鄯善、捐毒、龜茲這三個地方,送上國書和禮物就好。然後不要走得太快,讓這幾個消息有時間傳到大乾去。接著你打聽清楚消息,大乾的龍鈺公主在哪裏鎮守,你就去那裏。”


    青影綽不免擔憂:“龍鈺公主在哪裏,不是軍情大事嗎?我怎麽打聽得到?”


    “你要找準機會,”浠寧交代,“大乾的兵力部署,絕對不會泄露出去,但是有名的將領在什麽地方,一定會散播出去,好威懾北方的誅邪國。”


    “為什麽一定要找龍鈺公主?”青影綽又問。


    “因為,她是北方防線上,唯一能說實話隻能說實話,並且有身份把事情捅上去的人。”浠寧感慨萬千。


    青影綽不再多問:“那就是說,見到龍鈺公主,我可以說真話?”


    “是,你的真話,就是我們要殺大淵後人報仇的目的。其餘的,都不能說。”浠寧最後叮囑。


    所以如今,青影綽也隻把這部分全盤托出:“殿下,實不相瞞,這些年華胥動亂,全都是因為外戚當朝,甚至於謀反。我們已故的陛下被反賊逼宮,隻好逃出華胥,誰料到碰上了大淵後人,將我們陛下殺害。但是我們華胥在中土勢力微薄。實在沒有能力獨自報仇雪恨。聽聞貴國也在鎮壓大淵餘孽,所以我們想和貴國聯手。”


    龍鈺公主盯著眼前謙恭的男子看了許久,然後翻開國書。


    前麵的寒暄並沒什麽稀奇之處,中間的禮單雖然有許多難得一見之物。卻也在理。唯有最後被小心封存的另一封信,不知寫了什麽。


    青影綽解釋:“那是我方才提到的內容。我也相信這樣機密的事,殿下不願意隨便泄露出去吧?”


    “你們想的倒是周到,那我想問,你們對於抓到大淵餘孽,能做出什麽貢獻?”龍鈺公主合上國書。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多一個朋友不是更好嗎?我也相信貴國這些日子都在尋找大淵餘孽,不過,收效如何也隻有貴國自己知道。但是我們殿下手上,有大淵餘孽想要的東西。”言下之意。就是能吸引墨玄出來。


    龍鈺公主合上雙眸,沉吟片刻,突然有些敏感地問:“你們殿下?怎麽,你效忠的不是你們陛下嗎?”


    “我們陛下,我方才也提到。被大淵餘孽殺害了。如今是我們殿下在執掌朝政,殿下的意思,是報仇雪恨之後才登基,否則沒有顏麵去見先人。”青影綽繼續解釋。


    龍鈺公主有三分驚訝,三分感慨,還有四分激賞:“想不到你們殿下還是個性子烈的,好。就衝這一點,你還有這份國書,我親自護送到京城!”


    這般一來一回,加上途中交涉的時間,就耗費了三個月。


    而這三個月,浠寧除了專心治理朝政。還在訓練華衣衛。


    “青影傳回來的消息說,”浠寧走在白色的海灘上,“大乾皇上已經同意我們出訪了。”


    旭梓虞停下腳步,看了看西麵皇宮金頂上火紅的落日:“那你去大乾之後,朝政交給誰處理?”


    “你如何?”浠寧隻是笑。彩鳳飛過,拂起一陣清風,將她的發吹得飛揚。


    “我,”旭梓虞斂了神色,“我希望和你同去。”


    浠寧微挑秀眉:“為何?”


    “如果讓我隻是待在華胥,我不放心,也會過意不去。你可知身為華胥的武士,卻保護不了發誓保護的人,是多大的恥辱?”旭梓虞有自己的驕傲。


    浠寧望著他凝重卻依舊漂亮的眼眸,似乎明白了傲嬌的他,那種傲嬌是從何而來。也明白了,這樣的傲嬌,其實是雙刃劍,絕對的忠心,卻也絕對的倔強:“但是我不放心,如果連你也離開了,我不放心華胥。”


    旭梓虞深吸一口氣:“浠寧,謝謝你的信任。但是論治國,我真的不擅長。”


    “誰天生就什麽都擅長的?”浠寧隻是笑,“曆練著,便也擅長了。”人,都是逼出來的。


    “說實話,叫我做,還不如叫旭家的長輩!”旭梓虞嗤笑。


    “你有推薦的人選?”浠寧問。


    “嗯,如今的旭家,我已經清理完畢,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叔祖,他曾經做過工政大臣。後來旭尚倞掌權,把他換了下來。”旭梓虞推薦。


    浠寧沉思了一陣,點點頭:“我希望能見見他,再決定如何。過兩日就是旭尚倞行刑的日子,我也該去,道個別了。”神母壽誕前不宜見血,因此旭尚倞的絞刑一直拖到了現在。


    華胥的牢獄建在皇宮西麵的山崖之下,巨石鑿出的大牢,用禁製術法加上封印,沒有人能逃出來,何況還有鳳凰看守。


    “旭尚倞。”浠寧站在牢房門前,看著裏麵盤膝而坐的男子。


    旭尚倞微微抬起頭,自嘲地笑了:“我原以為,禁術能讓你永遠失去一魂一魄。誰知道……”


    “你知道你的錯誤在哪裏嗎?”浠寧歎息。


    “你一個小屁孩,有什麽權利指責我的錯誤!”旭尚倞大怒。


    “小屁孩,”浠寧無奈地搖頭,“你可知我的一魂一魄去了哪裏,又是怎麽回來的?你又知不知道,我都經曆過什麽?”


    一旁的旭梓虞有些詫異地看著浠寧——他隻知道在大乾的時候她魂魄回歸了,可是之前去了哪裏……


    旭尚倞難以置信地眯起眼睛:“難道,成就了另外一種結果?”他突然大笑起來。


    “怎麽,你猜到什麽,說來聽聽如何?”浠寧不以為意。


    他難以抑製地大笑:“居然是傳承了另一個人!你居然是另一個人的傳承!複製另一個人的魂體,然後在那個人死後,繼承缺失的一魂一魄!”


    浠寧一點也不驚訝:“看來你是知道這種結果的。自古以來,禁術因為沒什麽人用過,沒有人用過,就沒有人清楚後果。他們以為自己看到了結果的全貌,卻誰知,世界總是變化的,沒有人能預料最後的結局。也或者,根本不存在一個結局。”


    “人生周而複始,因果相報,”浠寧看了一眼狂笑的旭尚倞,“有什麽因,就有什麽果,都是為自己之前做過的事擔責任罷了。你的錯誤,就在於小看了因果報應,無知地以為上天看不到你的罪惡不會懲罰你,但是神母,不會偏袒任何一個人。”


    狂笑的旭尚倞卻再也停不下來。


    旭梓虞驚愕地指了指牢中大笑的人:“他這樣……”


    “沒事,反正也沒幾天活頭了,瘋了就瘋了吧,雖然瘋的毫無道理,興許是所受打擊太大了。”浠寧頭也不回地離開。


    對狠絕的人,她從來都是回報以狠絕,什麽惻隱之心,壓根沒有。


    而旭梓虞看著她的目光,多了些許複雜。


    經曆過什麽?


    翌日的晨光灑在皇宮的金頂之上,浠寧走出九重宮門,在帝師術婆婆的陪同下巡視國都。


    “當年神母帶領我們在這裏建起華胥國,所倡導的便是自由。百姓可以自由選擇他們的職業,農林牧漁或者經商參軍,都是平等的職業,”術婆婆在街道上邊走邊說,“隻有自由的的富足才能使人們感到幸福。”


    浠寧微笑著向對她行禮的百姓點頭示意:“其實歸結起來很簡單,華胥的精神是自由精神,也就是喜歡什麽便去做什麽,隻要不違背神母的戒律,也就是正義公道?”


    “的確如此。”術婆婆點頭。


    “那麽今早術婆婆呈上的那幾幅畫卷,又是什麽意思呢?”浠寧淺淺一笑,目光如炬令術婆婆無法含糊。


    術婆婆有些戰戰兢兢:“殿下,您的壽誕就在神母壽誕幾個月之後,如今已經快到了。華胥女子十六之後就可以婚配,如今……”


    “如今我馬上就到了年紀,可是我沒說過我選擇成親,不是嗎?您剛才還說,華胥的精神是自由,怎麽我聽出了逼婚的味道?”浠寧不帶感情地說。


    “殿下,可如今皇族隻有殿下一人,殿下還是早些……”


    浠寧直接打斷術婆婆:“當每個人都在戒律範圍內追求自己的自由發展,需不需要皇族,已經無所謂了。何況,你們這是詛咒我會早死?”她不由深吸一口氣——就知道一國之君不好當,連結不結婚都不自由,跟誰結婚更不自由。雖然華胥的一夫一妻製讓她很滿意,雖然華胥的婚姻不影響事業慣例讓她很滿意,但這不代表她這麽早就想把自己嫁了!


    “再和我提這個話題的人,不管是誰,都以詛咒皇族罪論處。”浠寧一甩衣袖,轉頭朝海邊走去。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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