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爺的行程日期,似乎有些過長了。


    本來用繞路的解釋也並非不可,從東邊繞過去,要比直接南下路好走,隻是繞路而已。


    可大敵當前,事態緊急,誰不是挑時間最短的路走?


    這麽說,慕天卓故意空出了幾天。這空出的幾天,目的是什麽?若不是為了清理門戶,就是為了等待時機。


    但是鬧事,等下去就是造反了,一般情況下絕不會等;另外,有了譙郡大旱晚了太子一步這個血的教訓,慕天卓還敢等?


    所以很大可能是先把那些肇事的和自己撇幹淨。


    夏翌辰讚賞地看了阿醜一眼。


    他突然在想,如果阿醜也是龍鈺公主那樣的身份,政治上的建樹肯定比龍鈺公主高,甚至如果運氣好,還能光明正大地走到治國的位置上——


    想罷,才驚覺,自己想的都是些什麽?不找邊際的東西!


    於是拋開不提。


    “你得了這個線索,大約要親自去查吧?”阿醜明白夏翌辰是個身體力行者。看從前就知道了,雖然家在建業,可是總到處跑。


    夏翌辰坐在自家院子裏,姿態就更加隨意了,卻沒有回答。半晌,他才淡淡道:“我身邊高手不少,卻少了幾個能決斷運籌的……”


    仿佛帶了些感傷,卻讓阿醜聽不真切。


    “世子,若要高手,隻要拿著銀子,有了足夠的時間,一定能培養出來。至於運籌帷幄這樣的事,卻是可遇而不可求。其實說到這個,我倒有些別的想法。”阿醜態度認真。徑自找了夏翌辰對麵的座位坐下,似乎要長談的樣子。


    夏翌辰威毅的劍眉微挑,桃花眼似笑非笑,十分狡黠:“還望阿醜姑娘不吝賜教。”


    阿醜也不管他戲謔的語氣,直接把自己思量已久的問題拋給夏翌辰:“我觀察了些時日,無論太子殿下還是四王爺,身邊都是年輕一輩的人。這其實再正常不過。第一梯隊,自然要把這種自小玩到大的世家子弟拉進來,但是不是少了些什麽?”


    夏翌辰斂了神色。


    她的話讓他開始自查起來。的確,第一梯隊,就是這樣。但沒有第二梯隊,他們永遠有軟肋。


    朝中元老,大多都沒有表態。昭貴妃娘家本身並不顯赫,皇後娘娘也是如此。他們都是自己登上高位置後,皇上才封了娘家的人殊榮。因此若論經營。論根基,並沒有什麽優勢。


    好在兩方都沒有這樣的優勢。


    如今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除了容尚書因為姻親關係和四王爺綁在了一起,俞則軒的父親俞尚書因為兒子的問題和太子綁在了一起,其餘的,都不在任何梯隊。


    連昱王府。因為昱王府本身的詭異,也十分奇怪。


    就算昱王府實際已經控製在靜宬長公主手中,可是昱王府最值錢的兵權。是他們所謀不到的。除非夏振遠死了。


    這也是兩方都在籌謀上捉襟見肘的根本原因!


    薑還是老的辣。夏翌辰也終於發現他們如今最棘手的問題所在。


    阿醜知道夏翌辰是聰明人,一點就通,也不再多解釋,卻補充了幾句:“至於第二梯隊,短期經營很困難,若是這條路走不通,不妨考慮第三梯隊。有些科場失意的讀書人,雖沒有及第的緣分,但歲月打磨,自能成就他們的智慧。”


    “我倒覺得。你用起來會比他們順手!”夏翌辰雙手放在腦後,看起來十分恣意。


    這家夥到底是在拐彎抹角罵她老呢,還是別的什麽意思?


    阿醜冷哼一聲:“那倒不如用你自己!”把不好的意思全部還了回去。


    夏翌辰不以為意。


    “容清瀾被夏翌雪這麽一通問。”阿醜有些憂慮,“不會起了疑心嗎?”


    “我就是要她起疑心,看看她會聯絡什麽人。”夏翌辰說出自己的計劃。


    “我隱隱覺得你這計劃有地方不對,但也說不出具體哪裏不對。今日我說的話,請世子轉告太子殿下。至於哪裏不對,興許我要想一想。”她雖然活了兩輩子,但還是太年輕。


    鬧騰了一日的牡丹宴,就這樣落下帷幕。


    不過宮裏的好戲,才剛剛開始。


    回到宮中,昭貴妃就拿著那方子,讓宮女太監把幾味香料尋來,在自己宮中點上了。


    晚間皇上來了,寬衣解帶之際,就在昭貴妃身上發現了那首豔詞。


    若是擺在什麽地方,倒也能糊弄一下子,不能全身而退,也能少些疑心。


    可是身上……


    皇上一個巴掌打過去,毫不猶豫。


    若這是皇上寫的,那就萬事大吉了;若這是昭貴妃的筆跡,遮掩過去也就算了;偏偏,都不是。


    “皇上,皇上聽臣妾解釋,臣妾也不知道這東西怎麽來的!而且臣妾陪伴皇上多年,今日突然出了這樣一件事,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昭貴妃急忙辯解。


    這種事,怎麽可能不辯解?


    皇上稍稍冷靜下來,卻沒有相信昭貴妃的話:“你不知道?那是你身邊的人塞過來的?還是你想說,這東西長了翅膀會飛?”


    “皇上,單憑這樣一首詩定了臣妾的罪,臣妾不服,臣妾行的端坐得正。如果皇上冤枉了臣妾,那豈非親者痛仇者快?臣妾懇請皇上一定要查清楚是誰要害臣妾,誰要惹怒皇上,還臣妾一個清白!”昭貴妃淚水漣漣,雙眸卻直視皇上,毫無懼色愧色。


    皇上看著那樣的眼神,有些動搖。


    但是身為一個皇帝一個男人,尊嚴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今天出宮了?”皇上漫不經心問。


    “是,臣妾今日和皇後娘娘去了昱王府……莫非,是在昱王府被人動了手腳?”昭貴妃這才開始細想。


    “朕會派人查清楚,查清楚之前,你先禁足吧。”皇上言罷,拂袖而去。


    昭貴妃跪在地上,指甲在地板上生生折斷。


    宮闈秘辛,難能傳的眾所周知?阿醜也是通過夏翌辰的消息網,知道了這件事的後續發展。


    昭貴妃發現,那張香料的方子不見了。


    查到昱王府去,當時那麽多誥命在場,都是看著靜宬長公主寫下方子,交給了昭貴妃,昭貴妃還仔細看了。


    如果有不妥,當時就會發現,怎麽會到了宮中,那方子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豔詞?


    還有,昭貴妃回宮以後,還吩咐下麵的太監宮女去找香料。也就是說,剛回宮的時候,方子還在。


    可是豔詞是什麽時候到了昭貴妃身上,不得而知。


    這些東西,沒有一樣是有利於昭貴妃的。


    唯一欣慰的是,昭貴妃是和皇後同進同出的,倒沒了私會他人的嫌疑。


    皇上決定,暫時先禁足著昭貴妃。


    還在福建的慕天卓,得了消息之後,有些亂了陣腳。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輕舉妄動。


    隻有好好做完父皇交代的事情,他才能用功勞赦免母妃。


    母妃這次,是栽了。但不代表不能卷土重來。還好瀾兒在建業打點著,母妃的日子不會難過。


    阿醜此刻已經理清楚思路,前去東宮覲見慕天弘。


    當日阿醜的話,原封不動地遞到了慕天弘麵前。


    慕天弘十分慶幸當初容清瀾把阿醜得罪了,否則被慕天卓拉過去,他到時候有的苦頭吃!


    不過阿醜不是來談論梯隊這個話題的,她來說思路和格局的問題。


    這幾日回去想了很久,她才弄明白,到底哪裏有問題。


    “世子那日呈現給我的布局,我回去想過了,怕是達不到世子的目的。”阿醜近日漸漸放手生意,淮南有何思峻,他做得風生水起,永和堂在淮南已經不見蹤影了。至於京城,她有所控製,沒想一開始就做那麽大,因而並不用全力。所以有念心看著,加上錢之璋,也就夠了。


    每每和徐奶奶說到錢之璋,阿醜總唏噓不已。徐奶奶也是見過錢之璋的,也明白阿醜歎息他被錢府教壞了,如今從頭曆練,雖然近來很有進益,可到底耽誤了這許多年。眼見著弟弟都中了進士,他還在從夥計做起。


    欲速則不達,隻能一步步來。


    所以她現在看起來很是悠閑,但實則整顆心都撲在朝政上。前世沒碰過政治,這輩子也沒人教她,她不得不自己琢磨。


    夏翌辰牡丹宴露出的兩條線,有兩個目的,實際上都是一個目的。


    打擊昭貴妃,和阻攔慕天卓,不是一樣的嗎?


    可是他真的能達到目的嗎?


    “世子,您這樣追查線索,是大理寺或者刑部的做法,不是搞政治鬥爭的做法。”阿醜坦然直言。


    夏翌辰倒是沒心沒肺沒什麽反應,桃花眼底閃過一絲興味。


    驚訝的人,是太子慕天弘。


    “阿醜姑娘能否詳說?”慕天弘態度誠懇。


    “識人、辦事、查案、鬥爭,這些林林總總合起來才叫治國。”這也算阿醜最近的心得體會,讀了幾本起居錄,也有了自己的看法,但也不免惋惜,有人教太子讀書,有人教太子習武,卻沒有人教太子治國,雖然現在的皇上估計自己也沒弄明白。


    ps: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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