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瀾深深明白,自己走到這一步,是靠的什麽。


    當年自己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條路,經過那麽多的刻苦磨難,才走到了今天。她幾次差點堅持不下去,可是她從來沒有後悔。


    因為這條路,她才能離他這麽近,這麽近。


    他說她什麽都不懂,也許她真的很多都不懂。


    可是,她懂他的苦。


    慕天卓站在那樣的地方,是與生俱來的富貴,更是與生俱來的責任。很多時候,他隻能忍,忍,忍。因為身後那麽多勢力,那麽多人的安危,他從不能隨心所欲。


    因為她理解,她給他安慰,也讓她走到今天。


    然而一旦收回她的權力……


    “王爺,”容清瀾梨花帶雨,“妾身知道你的無奈,是妾身太大意,是妾身不好……可是若妾身離開了王爺,日後王爺的苦誰來替王爺分擔?請允許妾身將功折罪,妾身這輩子唯一的願望,就是永遠不要離開王爺。”她說著站起身,伸手環住慕天卓的腰。


    慕天卓閉上雙眸,手指放在腰間她的手上,想要掰開,卻還是沒有掰開,許久才輕歎一聲:“瀾兒,無論如何,與我共進退,好嗎?”說著他轉身捧起她的臉,看著她柔情萬種的眼眸,深沉而執著。


    容清瀾每每為他這樣深沉執著的眼神著迷,此時更是不能自已:“我再不擅作主張了,我都聽你的。”


    “瀾兒,讓我少操些心。你能做到的,”慕天卓再出聲,語氣溫和許多,“若沒有你。我亦舍不得……”


    東宮,俞則軒說完阿醜的要求,幾人陷入一片沉默。


    夏翌辰鬆了鬆手上的護腕,語氣頗有些興味:“當初我說留下她。看看會如何有趣,當下真是有趣之極!”


    “你就翹腿一邊輕鬆去吧,留下個和你一樣難搞定的妖孽,有得我們頭疼!”俞則軒不滿地皺了皺鼻子。


    “我很讓你們頭疼嗎?還好吧,要知道越讓人頭疼,用處便越大,否則,你也不會留著這人了。”夏翌辰散漫悠閑。


    太子慕天弘微微搖頭:“見,就見吧。”似乎並不是很難決斷。


    俞則軒詫異且擔憂:“殿下。說見就見。是不是……”


    “本王知道你們擔心什麽。助長她氣焰,而且也不太安全。可是本王的想法不是這樣,”慕天弘語氣嚴肅認真。“這個阿醜,本王不得不說。有些本事,若是因此錯過,倒可惜了。我們所謀之事,本來就風險不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夏翌辰頷首讚成:“我倒希望殿下去見一見,見一見,是騾子是馬。”


    阿醜和太子的會麵,在暢春閣。


    第二次來到這個享譽京城的風月場所,阿醜打量一番領著她與各方交涉的人。毫無疑問,暢春閣是太子黨的地盤。那兩位家夥時常光顧,多半怕是為密謀之事而來。而夏翌辰的紈絝身份,很顯然是障眼法,這一點早被她識破。


    因此,太子黨這些人,真是一個個都喜歡扮豬吃老虎。但是扮豬扮久了,人家就真以為你是豬了,特別是對於雙眼被蒙蔽的上位者。


    這,不是好事。


    阿醜搖著頭,走進房間。


    偌大的暢春閣房間,一位男子坐在正中品茶。


    年紀不大,大約比夏翌辰大個一兩歲,還未及冠卻也差不多是那個年齡了,至於相貌。說如何俊俏談不上,但清正陽剛之氣肅然。


    阿醜不禁在心中讚歎:果真是真龍氣度,卓爾不凡。


    “阿醜參見太子殿下。”她立刻行禮。


    慕天弘微微抬頭,掃了眼阿醜的麵紗,又看了看她的形容。


    這麽小的年紀,他開始還有些不信,如今見到,依舊有些懷疑,可惜不能看清容顏。就算揭開麵紗,也看不清楚容顏。


    大約上蒼總是不偏愛誰,有所長,必有所短。


    “起來,”慕天弘一抬下巴,“聽說你想見我?”


    “阿醜自知才疏學淺,見識鄙陋,想見殿下,的確有些自不量力。可是有些話,阿醜不得不說,說與旁人再轉告太子,始終少了幾分信服力,而旁人怕是也不肯轉達這樣的話。”阿醜娓娓道來,語氣不卑不亢。


    慕天弘揣度著阿醜的心思,卻全無頭緒:“哦,什麽話?”


    “請殿下先行恕罪,阿醜才敢說。”阿醜行禮。


    “你膽子倒是很大,”慕天弘淡笑一聲,“不知道這麽大的膽子,有多大的本事。”很顯然擺出太子威嚴,壓住了阿醜。


    阿醜又不傻,在上司的威嚴麵前,自己當然要矮下去,否則下一秒就會被哢擦哢擦了:“殿下恕罪,阿醜一個鄉野出來的人,沒什麽教養,不過日後一定好好學。”她說的很謙虛。


    慕天弘清楚得很,這家夥教養才不低,就是行事有些跋扈,和夏翌辰行事乖戾是一個道理:“那麽,你想說什麽?”他撇開膽子和教養的問題,直奔主題。


    阿醜便不再客套繞彎:“以阿醜井底之蛙的眼力,觀大乾天下,得五弊五策。”


    慕天弘沒想到她一上來就是製藝廷試這樣的東西,不由失笑:“會試剛剛結束,榜還沒出來,廷試名單也沒有定,姑娘就迫不及待想要一展才能了?”


    “廷試再如何,也不關我的事,”阿醜淡然搖頭,“我是女子,沒有為官機會,但不代表我一無所知。”


    “你且說來。”慕天弘興趣逐漸濃厚起來。


    “第一弊,官不相察。官員之間缺乏互相監督,也沒有有效的檢舉和考察,更沒有明文規定並嚴格執行的法紀法度。所以,就算官員貪墨,也很難被察覺,更甚有互相包庇遮掩之舉,否則淮南道的貪墨是從何而來?在壽陽八公山的營寨裏,搜出那麽多東西,都是經年累月。”阿醜頗為歎息。


    “如何治理?”慕天弘神情嚴肅。


    “設立督察處,治標不治本。這要從源頭治理,一件事不能隻經手一人,經手多人,自然就防範了從中作梗。另外,突如其來的革新往往不能被接受,循序漸進、潛移默化的改變才是真理之路。這方麵的改革,要一點點來,一件事一件事改。”阿醜說出第一策。


    “第二弊何在?”慕天弘繼續問。


    “第二弊,戶籍製度。有田產房舍就可入戶,就可受官府保護,那沒有怎麽辦?流民問題,向來是最棘手的問題。一旦處理不好,流民沒有產業無所事事,又因為不受朝廷保護心生怨懟,輕則聚眾鬧事,重則起義造反。我從最底層的百姓而來,相信殿下也知道,最初見到世子的時候,我隻是個乞丐,因為得了世子的一百兩銀票,才逃了出來,能夠過上生活。”阿醜用親身經曆說話。


    “怎麽解決?”慕天弘自然知道阿醜的來曆,隱隱覺得這是個極其重要的問題。


    “對於流民,官府可以允許他們先選一塊地買下來,錢可以日後每年收取一部分,都是從他們每年的收成中扣取,經年累月便可還清所欠田款。這也叫分期付款。通過這種方式,讓流民安頓下來,能夠自食其力。”解決就業問題,可是大問題。


    慕天弘若有所思:“第三弊?”


    “第三弊,朝廷作用。當初譙郡大旱,為何墨家比朝廷先有反應,為何殿下在朝廷反應之前就解決問題了?足見這個朝廷,已經沒什麽用了。朝廷沒有用,便會有新的朝廷推翻舊的,殿下以為呢?”


    阿醜這番話說完,已經深深刺激到了慕天弘――朝廷沒有用,便會有新的朝廷推翻舊的。


    阿醜不等慕天弘問話,直接說出第三策:“朝廷的機製,我並不熟悉,但從大處著手,層層遞報有好處,也有弊病,如果遇到緊急之事,可否直接遞報?另外,各大臣爭論不休,怎麽能解決好問題?黨派之爭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沒有常態化應對方案。是否可以製定應對方案,比如水災該如何,旱災該如何,山賊該如何,等等,到時候不用爭論,也能有所應對。”


    慕天弘已經把話聽到心坎裏去了:“第四弊?”


    “第四弊,”阿醜咽了咽口水,緩解了一下口渴,“那是宮中的問題。我隻看采買處的蘇公公,便知宮中有多少問題。那些太監到底拿了多少回扣,又浪費了多少國庫的銀子?國庫充裕與否我不清楚,但是有備無患總是好的。北方戰事經年不息,需要多少餉銀?可京城建業如此奢靡浪費,我隻能搖頭歎息。”


    “這方麵的應對,我心中有數。你且說第五。”慕天弘認真地說。


    阿醜自然明白宮中的事,不是想變就能變,也不是想解決就可以做到的。何況閹黨之患,一旦處理不好,可是大禍。這件事,就交給太子他們去頭疼吧,她且樂得逍遙,也免得到時候被開罪,成了眾矢之的。


    “至於第五,”阿醜微微低頭,“便是黨派之爭的問題。”


    “本王倒想聽聽,你要如何解決。”慕天弘所有的注意力,頃刻集中在此。


    ps: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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