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阿醜的解釋,佟寧信依舊懵懵懂懂:“啥意思?”


    阿醜一撇嘴,有些無奈地翻譯成簡潔大白話:“就是治風濕,治痛癢,治毒瘡。”


    “風濕?俺外公一下雨膝頭就隱隱疼,這藥可以治?”佟寧信拿著手中灰棕色略彎曲的防風根,聞言興奮起來。


    阿醜頷首:“防風有疏風解表作用,藥力緩和,荊芥也有這個功效。不過,防風祛風解表,治全身疼痛的效果較好;荊芥發汗解表之功較強。兩者經常同時用。你外公的具體情況我還不清楚,哪天我給把個脈開個方子,雖說這病不一定能痊愈,但稍稍緩解還是可以做到的。”


    佟寧信大喜:“真的?阿醜謝謝你!改日俺外公來俺們村,俺來請你!”看著眼前專注認真的阿醜,他似乎感到平和淡然的安心?


    是的,安心。


    那是他說不清楚的感覺。


    兩人繼續前行,期間阿醜又挖了一些藥材,直至找到適合給丁舉文做拐杖的木頭。


    晌午時分,回到丁家,佟寧信在院子裏鋸木頭,阿醜搬了張椅子坐在丁舉文房門口,借著熹微陽光翻閱丁舉文批過的書,和他討論仕途官道,時不時也和佟寧信聊上幾句。


    “這篇前朝大家汪讚的《與民論》,你仿佛很喜歡?”阿醜托腮看著膝上被丁舉文寫滿批注的書頁。


    丁舉文抬頭應答:“洋洋灑灑,慷慨激憤,實乃大家之言!自平民百姓入筆,以國家興亡收尾,發人深省。”


    阿醜微微搖頭,無奈地輕笑,這個丁舉文還真心有些迂:“這篇文章,前幾段都是贅述,人人明白的大道理,不過文采斐然與之增色罷了。我看,真正有趣的,在最後一段。”


    “哦?阿醜姑娘有何見解?”丁舉文饒有興味地問。


    “搜民之磚瓦,築一府雕梁;刮民之膏腴,成一桌珍肴;奪民之禾粟,豢一騎飛駿;截民之桑絲,美一衣錦袍。凡如是,則民不聊生,苦於飽暖;唯朱門高牆,酒肉笙簫。焉知明朝之磚瓦、膏腴、禾粟、桑絲何來?一夕烽煙,人疲馬倦,一府、一桌、一騎、一衣何以安邦?是以民弱何謂國強,民生凋敝,國之焉存!”阿醜讀出《與民論》最後一段。


    她接著解釋:“其實,汪讚想說的道理不過一句話――如果每個平民都富庶自足,官貴不搜刮百姓之財,不造成百姓貧苦積弱,國家就會興旺發達。但是,你有沒有思考過更有趣的事情?”阿醜麵紗下清澈的雙眸光芒閃耀。


    丁舉文不明所以,眉心微蹙,似在思索:“阿醜姑娘有何高見?”


    阿醜捧著書,抬頭看了看院子裏刨木頭的佟寧信,視線又轉到遠處的蒼山:“不搜刮百姓就不會弱了嗎?旱澇之時,戰亂之日,照樣民生凋敝,國之焉存。可是如果你換一種想法:搜民之磚瓦,築千府廣廈;刮民之膏腴,成萬桌溫飽;奪民之禾粟,豢千騎良馬;截民之桑絲,美萬衣布袍。這樣的做法,可是比單純的清正廉潔不奪財要好上許多呀!”這也是現代民主稅收和宏觀調控的道理。


    丁舉文被她聽著有些荒謬的因果弄懵了:奪百姓之財,致民富國強?怎麽聽怎麽有問題!


    阿醜見他愣住,不由笑:“我隻是把其中的原因、前提和結果的關係剖析給你聽,”其實就是解釋其中邏輯,隻是古代沒有邏輯這詞,“而且,我隻是說說我的見解。如果你能做一個我所說的官,從別的貪官或者富商手中拿到錢,幫助千萬勞苦百姓,可比一個隻知清高自潔的清官有用多了。一切都是度的問題,這世上沒有絕對,要看你是否知道變通。”


    丁舉文沉吟片刻,微微歎息:“看來,我之前果真沒有學會,何謂扶搖。”學會考慮現實環境,學會變通,而非一味衝天。


    阿醜隻是淺笑:入世為官,自然要看整個“世”呀!看懂了,還要學會用。幸而她隻是女子,在古代不至於頭疼這些。


    又談論了幾篇文章,佟寧信已經按照阿醜的現代設計把拐杖做好了。


    丁舉文感激地道謝,拄著拐杖走到院子裏。幾日不曾下床,如今終於能出來透透氣,抬頭看了看陽光,再低頭時就見到站在自家門口的佟家四子佟寧智。


    十五歲的佟寧智,和佟寧信有些相似的眼中,閃爍著有靈氣又微帶事故的眸光。


    “五弟,娘喊你回家呢,就知道你在丁大哥這兒,丁大哥可好些了?”佟寧智說著便和丁舉文打招呼。


    丁舉文點頭:“佟四弟,好些了。”


    “四哥,娘叫俺回去幹啥子?”佟寧信收拾著院子問。


    “這不入冬了,進城做短工的事兒,”佟寧智眼風撇到阿醜,“這位,莫不是阿醜姑娘?”


    阿醜語調和氣:“佟四哥好!”


    “阿醜姑娘好!”佟寧智微笑著打招呼。


    佟寧信擰了眉抱怨:“做啥子工,往年你跟著爹去不也挺好麽,幹啥子又要俺去!”


    阿醜聽著他委屈的語氣,掩唇笑了:“你呀,就是該去曆練曆練。”省的一天到晚一副傻傻大男孩的樣子。


    佟寧信可憐巴巴地望一眼阿醜,那意思就是:連你也不幫我!也沒回答,就準備離去。


    “既如此,我也不叨擾了,丁大哥自己保重。”阿醜說。


    丁舉文倒也沒有挽留,目送三人離去。


    阿醜返回家中,收了院子裏曬的野菜幹,同徐奶奶操持了晚餐。


    再忙些有的沒的,天已擦黑,阿醜回屋睡覺。


    躺在床上,剛有些許睡意,村裏便響起一聲不同尋常的狗吠。


    接著,窗外火光人聲,一派緊張的氣氛。


    阿醜也起了警覺,掀被子下床來到窗邊,卻又不敢出門,隻透過窗戶縫觀察外邊情況。


    佟德全手提燈籠走出來,還在整理衣裳:“這是咋了?”眸光有幾分不悅地看著周家夫婦。


    人家正暖和和摟著老婆睡覺呢,被你們這麽一鬧騰,大半夜出來吹冷風,如何悅得起來?


    周阿興神色緊張:“佟裏正,俺們村進賊了!”


    ****


    感謝胖半仙,打賞的香囊!


    七七這回寫架空,打算寫個純粹一點的架空,因而詩詞文史全部自己動手,不打算“剽竊”古人;另外,有讀者問,你的藥方都是真的嗎真的嗎,七七頷首,當然是真的,就連病患症狀也是醫案裏麵翻出來的,大家可以當做了解一下中醫文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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