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灰粗布,身高足足八尺多,五官深邃眉眼疏離冷銳,一雙眼睛他看一眼就覺得陷入虛無亙古的冰原中。更奇怪的是,怎麽是一頭白髮。


    楚麽呆了呆,他忘記了起身,直到人走近,他才摸了摸白骨垂在腰間的白髮。


    土地公瘋狂手寫:尊貴的山神大人終於為愛低頭,顯露本尊開始以色侍人!


    「怎麽是白髮,是不是藥丸有副作用?」楚麽吶吶道。


    「不過,這白髮看起來比老人的白髮順滑亮澤,好像布莊裏的綢緞會發光。」楚麽低聲自言自語道。


    「小麽……」


    白骨話還沒說,楚麽便蹭的起身,飛快朝屋裏跑去。


    還破天荒的關了木門。


    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不是高興的樣子。


    喜鵲和老虎在一旁麵麵相覷。


    老虎倒是很快圍著白骨轉圈,上下打量評頭論足,「嘿嘿,你小子,長的還挺好看。天上的仙人估計也就這樣了。」


    喜鵲一臉冷汗,幸而山神並未計較,隻朝屋簷下走去。


    喜鵲也摸不清楚麽這是什麽反應,難道他發現白骨是山神了?


    以楚麽的腦袋……他想不到這些。


    土地公一針見血寫道:以凡人之姿窺見仙人,暗生卑怯,他們之間何去何從?


    寫完,土地公雙手合十,不要像他年輕時看的話本子一樣狗血啊。


    他現在一把老骨頭隻想吃甜甜的、黏黏糊糊的、軟糯的甜膏。


    楚麽在屋裏漫無目的急急轉一圈後,眼睛有些紅了,但隨即抬袖抹眼。想了想,他不能太自私了。


    他怎麽能這樣呢。


    看到白骨活了過來的瞬間,不是高興,而是感到巨大的難受和害怕。


    落荒而逃一般躲進了屋裏。


    不過,片刻後,楚麽走到門口,開了門。


    好看到過分的男人站在門外望著他。


    好像天上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楚麽對門外人牽強笑笑,「真好,這藥是有用的。白骨你活了過來。」


    「哦,你叫什麽名字。」楚麽幹巴巴問道。


    「沈無延。」


    楚麽不識字,自然也不懂是什麽字。


    「延伸的延。」


    楚麽哦了聲,餘光平視一掃,隻掃到男人的右手肘上一點。他其實沒看清白骨長什麽樣,此時要看清人臉,就隻能仰頭看了。


    但是楚麽怕泄露眼底的情緒,低頭道,「聽著是好名字。」


    沈無延彎腰半蹲,仰頭看著他,「你為什麽不高興。」


    他眼神冷淡卻看不見底,楚麽下意識一瞥就瑟縮的逃了。他飄忽道,「因為,因為你太高了,顯得我真的是小孩子一樣。」


    沈無延一笑,摸摸楚麽小腦袋,「沒事,我今後會把你照顧好,你會長高的。」


    楚麽聞言抬頭,眼底灰霾一掃而光,驚喜的閃亮。


    激動的結巴,「你,你不走了?」


    沈無延道,「我什麽時候說要走了?」


    「我這條命都是小麽救的,自然我都是小麽的。」


    隱形的土地公趴在門縫:咦——


    山神不僅自己主動入套,還給不知情的楚麽下套。


    果然愛情使人盲目,他快不認識以前那位淡漠眾生的山神大人了。


    楚麽怔住。


    短暫的須臾間小臉上掛滿了複雜的情緒。


    壓在楚麽心上的大山來的快去得也快,像是疾風過後,暴露狼狽的內心。


    他也難以麵對自己的內心。


    貪婪地想要長久的陪伴,自私的想要把人留他身邊。


    他難為情扣手心,繼而高興道,「那就是我自己想的。自己嚇唬自己。」


    楚麽鬆了口氣,拍拍沈無延的肩膀,小心翼翼對視一眼,隻覺得眼前人貴氣逼人俊美無儔。


    他語氣小聲但還是掩不住的自卑,「你看著就不是普通人,肯定不會留在山裏過日子的。」


    和他不一樣,他是沒辦法躲在山裏。自然,現在也捨不得離開山裏。


    「你家人和妻兒老小怎麽辦?都接來山裏嗎?」


    沈無延嘴角抽動,而後微笑,「我以前也是孤身一人。」


    「啊,你平白無故對我這樣好,我還以為你也有個同樣大的兒子。」


    沈無延道,「沒有。」


    頓了頓道,「我看著很老?」


    楚麽看著他一頭白髮,十分違心道,「沒有。」


    白髮也不要緊,到時候再找那神醫買藥治治。


    楚麽說完,鼓起勇氣目光直直的盯著陌生的沈無延。


    兩人對視半晌。


    一個仰頭眼神單純疑惑,有些茫然拘謹。一個像是歷經風霜尋他而來,無言的悸動在鼓譟的傍晚斜陽裏發酵。


    楚麽手扣著門框,有些不自在的撇過目光,心下不踏實的別扭。


    遠處巍峨墨綠漸新,陡峭的頂峰上白雪皚皚。楚麽餘光望著那抹雪想要冷靜下來,卻越想臉越紅。


    沈無延柔聲道,「我可以抱你嗎?」


    楚麽得救似的靦腆笑道,「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我也覺得很奇怪,陌生又熟悉感覺硌的心裏不舒服,肯定抱一抱就好了。」


    楚麽剛伸手還沒抱到人,就被沈無延抱了起來。


    楚麽瞪眼。


    誰要抱小孩子的姿勢啊。


    楚麽憤憤抬頭,沒錯過沈無延嘴角一閃而逝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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