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霽望了一會兒,扭頭,對著餐廳落地玻璃窗反射的自己的臉,思考起他本人和蠟筆小新的相似程度。


    很可惜,百分之零。


    他或許比較像蠟筆小新的爸爸,都是社畜。


    對所有樂隊而言,一周後的livehouse淘汰賽都是一塊巨石,壓在心頭。


    自選曲目對其他人來說是大優勢,他們可以選樂隊的成名曲、代表作,很難出錯,但對恆星時刻正好相反。這意味著他們需要在一周內寫出一首原創曲目,並且保證盡可能多排練,以保證較高的live完成度。


    否則,在c組五進一的廝殺中,即便有一百分的加成,發揮不夠好,也是杯水車薪。


    這才是進來的第一天。


    剛結束了錄製不久,四個人就一頭紮進寫了[恆星時刻]的獨立排練室,為第一場live演出做準備。隻是令遲之陽和嚴霽沒想到的是,剛進去不到五分鍾,他們就得知了關係整個樂隊走向的重大噩耗。


    「你沒法彈吉他了??」遲之陽兩手扶著太陽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以為你上次上台沒拿琴就是單純喝醉了!」


    「啊……」嚴霽長長吐出一口氣,「其實我猜到了,你來這兒一把琴都沒帶,我就覺得不太對勁。難怪你離開無序角落了。」


    「哎,這個得說清楚。」秦一隅倒著跨坐在椅子上,下巴抵著椅子背,「我呢,是先跟他們鬧掰了,然後才出事兒受傷的,不是因為廢了才被踹的,這倆有本質區別。到現在為止,知道我受傷的人也沒幾個。


    「那你這手……還能復健一下嗎?」


    遲之陽試探性提問,但得到的卻是非常確鑿的否定答案。


    「不能,做不到,完全廢了,車禍導致的,碎玻璃割得亂七八糟。」


    他展示著左手,笑著,如數家珍般介紹自己的傷,「看這兒,左手食指和小指的肌腱斷裂了,蚓狀肌也受了傷。手術、復健都做了,沒辦法,食指已經不能橫按琴弦了,關節也發不了力,左手廢了。」


    南乙撥弦的手定住,垂下了眼。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很沉,像是砸在胸口,很窒息。


    但當事人卻滿不在乎,舉起雙手,像是投降那樣,笑嘻嘻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彈吉他了,我也不想彈了。」


    氣氛忽然低沉下來,霧一樣籠罩整個房間。


    「那現在怎麽辦?」長久的沉默後,遲之陽又抬起頭,看向其他人。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南乙說,「海選也是這麽過來的,不一定非要有吉他。」


    嚴霽點頭:「既然確定不能有主音吉他了,我們也能盡快調整,現在需要原創曲,時間也緊迫,不然先各自寫著試試?」


    遲之陽有些抓狂,感覺現在毫無頭緒。


    「別說寫歌了,咱們現在連怎麽做樂隊都是一頭霧水,一丁點兒經驗都沒有!抓瞎!」


    說完他伸長了腿,踢了一腳秦一隅的椅子腿兒,「哎,你可是咱們四個裏頭唯一有經驗的,就沒點兒想說的?」


    秦一隅樂了:「我的經驗就是……鼓手一般都挺會剁餡兒的,哎咱們能包餃子吃嗎?」


    「你有病吧!」


    「好吧不開玩笑了,經驗真的有。」秦一隅一本正經,頓了頓,「鼓手一般還挺難脫單的,因為看不見臉。」


    「我就不該讓你張嘴……」


    南乙伸出手:「停。」


    嚴霽幹笑了兩聲,拿起手機:「要不咱們還是搜一搜吧?」


    他一邊打著字,一邊念出聲:「如何組好一支樂隊……」


    秦一隅屁股不離椅子挪著湊過來:「怎麽說的?」


    「第一條。」嚴霽眯了眯眼睛,神情變得有些難以言喻。


    秦一隅替他把答案大聲念了出來:「不要和隊友談戀愛!」


    念完,他大笑一聲:「哈!對咱們四個男的來說,這真是好有建設性的意見呢。」


    第一次深夜排練無疾而終。


    耗著也出不來成果,嚴霽建議他們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點來寫歌。


    淩晨一點,四人打道回府,各自回了房間。


    獨來獨往慣了,突然要和人同住一間房,這個人還是秦一隅,南乙不大適應。這麽多年,他早就習慣和秦一隅保持僅自己可見的距離。


    洗澡時,他又走了神,思考要怎麽才能在同處一室的情況下,瞞住秦一隅,做自己要做的事?這實在不簡單。


    不過等他洗完出來,秦一隅已經趴在床上睡著了。


    墨藍色的房間裏,隻有一盞檯燈開著,淡黃色光線絲絲縷縷暈開,沉沒在夜色中。


    他的床單也是暗藍色的,南乙沒戴眼鏡,水霧將視野蒸得曖昧不清,隻剩模糊的色塊,整間房溶成一方夜晚的泳池。秦一隅的背肌隨呼吸微微翕動,好像漂浮在水上。


    直到此時此刻,他依舊感覺不現實,秦一隅離得越近,越不真實。


    比起不夠清楚的視野,南乙清楚地聞到了秦一隅身上的味道。


    他對氣味很敏感。這一點是中學時發現的。


    那時的他知道了秦一隅會在琴房的隔壁睡覺,有次路過,後門敞開著,裏麵窗戶也都大開,風呼啦啦吹了一陣,一張草稿紙飛了出來,飄到他腳邊。


    草稿紙上一半是數學題,另一半則是吉他譜。


    那仿佛是種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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