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不過堪堪十七八歲的少年人。


    然而他的雙眼卻如一潭死水,驚不起任何波瀾,與他年輕靈動的外貌格外不符。見陸霜白盯著他腳邊的髒物,星河抬起腳用力碾壓這堆碎皮:「人類看重外在,喜愛美貌之人,卻不知多少毒婦在艷麗外表之下隱藏著一副蛇蠍心腸,攪翻局勢,進陷言,害忠誠,君臣離心,勞民傷財,家破人亡,千秋萬載被其毀於一旦。」


    「而對於那些相貌普通醜陋之人,卻無寬容慈悲之心。」星河唇角一勾,嘲諷道,「陸霜白,你莫再假惺惺了。若你真的重視你的同學,早在他被霸淩時就該伸出援手,可那時你在何處?」


    「他試圖輕生時,你又在何處?」


    「直到現在人死了,你才感到愧疚嗎?」


    「可笑!」


    「你這遲來的同情心令人作嘔!」


    陸霜白盯著那堆碎皮,心中一股難言的情緒油然而生,人生數十載,不過了了,一張皮囊包裹血肉遊走世間,最後死去火花入土為安是應得的結局,千不該萬不該被當成垃圾一樣丟棄踐踏。


    但如瞞天過海客所說,在卓天昊有限的人生裏,他的確沒有給予過幫助,他不否認。


    讀完高一後文理分班,他和卓天昊分在了不同的班級,他並不知道卓天昊遭受了暴力。


    他不認為他有罪,難道對於一個不知情者來說,在多年後知道曾經的同學遭受過校園暴力,是一種罪過嗎?


    如果是這樣,沒有人無罪。


    「我承認我的確什麽都沒做,可你又正直到哪裏去?」 陸霜白道,「你滿口正義,為卓天昊打抱不平,可你在多年前便設下了陷阱,這麽多年來你恬不羞恥,利用別人的模樣生存,最後又不屑一顧,夠虛偽。」


    「你們人類才是真正的虛偽!」


    「你既然可憐他同情他,那你為什麽不出手幫他?」陸霜白輕笑道,「你把他的死推在我頭上,不去製裁那些施暴者,反而要來質問我?你也挺可笑的。命運天註定,我幫得了他一時,幫不了他一世,他逃不過他的死劫。」


    人的命生來便有註定,卓天昊天生黴運,短命福薄,這是他前世今生的因果。若他擅自改變卓天昊的黴運或者生死,等到將來某個時機,卓天昊受到的反噬會更大,甚至也許還會影響到他輪迴轉世的機遇,這對卓天昊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踏入玄學的門檻,被教的第一課便是嚴令禁止插手別人的命運。


    他並沒有在說風涼話,也不是高高在上地講道理,而是他親身經歷過,他上過這一課。


    「命運天註定……」


    星河垂眸,沉默半晌,終於說道:「陸行風也和你說過一樣的話。」


    「而我最恨這句話!」


    星河蹲下身,一手抵住陸霜白的咽喉縮緊,麵容猙獰:「他說,若不是我們插手,那些孩子便不會得到這麽不堪的下場。」


    星河盯著陸霜白的雙眼,眼中的偏執和痛楚幾乎要溢出眼眶,他啞聲道:「可救人一命有什麽錯呢?她一直心軟善良,所求的,不過是孩子們能活著罷了。」


    隨著手掌間力量的增強,強烈的窒息感讓陸霜白無法開口說話。星河慢慢低頭靠近他,極近的距離,陸霜白竟看到了其中一閃而過的,對於邪妖來說極其罕見的愛意,正當陸霜白起疑時,星河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測,他道:「陸行風讓我學會放手,可是憑什麽?憑什麽要讓失去重要之物的人放手呢?為什麽要讓受害者吞下委屈和不甘?明明都是那些加害者的錯!是老天爺的錯,是這世間不公平規則的錯!」


    「若不將苦楚施加於我,我又何必做盡壞事?即使是執念又如何,我甘之若飴!」


    陸霜白從沒見過這樣的眼神,滿目猙獰下是一雙哀痛的眼眸,充滿苦楚與無助,偏執與瘋狂,不顧一切也要完成想做的事,這讓陸霜白想起了曾經的自己,即便耳邊都是苦口婆心的勸阻,依然冥頑不靈。


    他想,雙手沾滿血腥的少年,不過也隻是個愛而不得的可憐人罷了。


    恰恰是這難得外泄的情緒,讓陸霜白有機可乘,他掏出藏在背後許久的符文,以一個極快的速度貼在星河後背,下一秒,劇痛如雷電般迅猛強烈貫穿星河全身,同時讓他的四肢無法動彈。


    這是定身符,卻不似一般的定身符。


    源源不斷的,微弱的電流從符紙處蔓延到四肢,使其麻痹發麻,一旦試圖掙脫,電流便會增強,霸道得很,和酷刑無異。


    陸霜白從星河手中掙脫,倒地的瞬間牽扯到了五髒六腑的傷口,接連不斷的咳嗽聲中竟嗆出一口血沫,隻怕是已經傷到了內髒。


    陸霜白暈暈乎乎地想,完蛋,今天真的得去見太奶了。


    這張定身符有效時間十五分鍾,等十五分鍾過後宿淮要是還不來救他,他就等死後再去第三外交部要工資,至少得把這個月工資換算成紙錢燒給他。


    陸霜白擺爛癱著,想了想不解氣地踹了星河一腳,年紀輕輕英年早逝不是他計劃好的人生結局。


    這重重的一腳被符紙判定為自主掙紮,強大的威力瞬間浸透四肢百骸,慘叫聲響徹天際。


    「啊————陸霜白你有種!!!」


    要是周圍有人,定會看到兩具血淋淋的屍體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周圍的建築沒一處完好,場麵簡直血腥又慘烈,加上這聲慘叫,不亞於靈異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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