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黎帶來的這杯水有些燙。唐周摸著茶杯也能感受到熾熱凝於自己的指尖,似乎顧黎已經不知道最基本的感知是什麽。不然他絕對不會給唐周倒這樣一杯水。


    唐周不動聲色地看著顧黎,不知道顧黎怎麽了。


    他知道自己能夠醒來,大多都是他們給自己傳遞了陽氣和修為的。之前他認為顧黎是一個凡人,若他也給唐周傳遞了什麽,那隻能是陽氣,可那陽氣會讓他變得這樣奇怪?應該不是,是修為。顧黎不是凡人,是有修為的。


    那他的本體是什麽?


    唐周捧著茶杯坐在那裏想事情,不說話隻坐在那裏的他,更與平時無異了。大約是見唐周醒來之後隻是呆坐著,顧黎又問:「可是哪裏還不舒服?」


    唐周抬起眼來看顧黎一眼。


    正巧手中的水涼了一些,唐周便低頭下去將這水喝完,喝了之後覺得水將唇邊也沾濕了,便下意識舔了舔唇瓣。


    唐周凝望著顧黎那六十八的好感度。到底為什麽顧黎的好感度會是最低的?唐周想了想,忽然又輕喚了一聲:「爹爹。」


    顧黎的目光落在唐周的臉上,唐周說道:「我不想待在這裏,可是我似乎覺得我渾身都沒什麽力氣。」其實唐周力氣恢復了不少,這句話不過是哄騙顧黎的。


    之前還沒恢復些許記憶的唐周,根本不會說什麽話哄騙他人,顧黎不疑有他,要上前來檢查唐周的身體,不過唐周卻先隔著顧黎的衣料攥住顧黎的手腕,與顧黎說道:「爹爹,我想到那裏坐坐。打開窗戶,好好看看外麵的夜景。我覺得我似乎躺了很久,再待在同一處,憋悶得極為難受。可是我又沒有半分力氣,爹爹你——」唐周要說些什麽,好像有些難以啟齒,就這樣停頓一番,不過顧黎認真的目光看著他,才讓唐周將下麵的話繼續說出來:「你抱我過去可好?」


    那隱匿在昏黑裏的眼睛似燭火一樣驟然有了亮光跳動。


    唐周將手收回來說:「爹爹要是覺得這不妥,不合禮數,那就算了。」他這聲音中帶上了一些失落,自然被顧黎聽得真切。


    「我抱你過去。」


    最終顧黎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他冰涼的手拉住唐周的手,讓唐周的手搭在他的肩上。顧黎的另外一隻手繞過唐周的膝彎,將唐周從這地方抱起來。唐周將耳朵貼在顧黎的胸膛處,在這短暫的時間內,他在這寂靜當中不曾聽聞任何聲響。


    一絲心跳聲也無,似乎是什麽死物一般。


    唐周被抱到靠窗的那小榻之上,顧黎還給唐周開了窗。唐周仰著頭去看那漆黑的夜幕之上散落了的碎星,神思恍惚之間,卻發現顧黎的好感度漲了一點。


    唐周將目光重新落在顧黎的臉上去,顧黎這麵孔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但唐周卻也知道,顧黎其實渴望親近他,卻又礙於身份,所以每一次的親近都讓他心生無盡的歡喜。


    第310章 小寡夫71


    唐周也知曉,自己時間不多,隻能在此時趕緊繼續下一副猛藥。不過這顧黎雖說看起來無論什麽都雲淡風輕的模樣,心裏麵卻別扭擰巴得很。唐周就靠在這小榻之上凝望漆黑的夜空嘆惋道:「爹爹你並不明說,我其實自己也知道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周轉頭過去,見顧黎依舊站在那裏,那深沉的目光緊緊凝望著他。唐周的臉上浮現一抹哀戚悲惋的笑容,他就這樣笑著繼續與顧黎說:「若我這樣死去,是不是就可以與淮之相見了?」


    「你——」他似乎想要迫切地說些什麽,卻又很快止於思慮之間,最終他告訴唐周的隻是:「你若死了,你隻會消泯於天地,是不能凝實魂體遊蕩人間的。」


    唐周聽聞之後,倒是真的有些驚訝:「為何?」


    「你死前便消散了所有的陽氣,屬於人類的陽氣原本在死後會成為魂體的積澱。你死前一絲屬於自己的陽氣也無,死後也就真的消泯而去,什麽都不剩下了。」顧黎用著這樣平靜的語氣說出來,唐周卻知曉顧黎的內心當中並不平靜。


    似乎正是想到唐中死後什麽都不剩下,再也尋不到他,顧黎心裏的喜歡與疼愛就更加增添了一些,此時他的好感度已經增至七十一。比唐周想得還要容易一些。仔細想想,成親與死亡,這兩個節點,本身就是唐周最容易刷好感度的時候,這個時候能夠漲得快,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唐周伸手過去,去抓住顧黎的衣袖。


    他的衣袖也帶著幾分冰寒之意,恐怕此時的顧黎已然有些撐不住,卻還要在這裏多看唐周幾眼,似乎是不捨得離去。


    唐周凝望顧黎的眼眸,自己帶著驚懼與慌張的眼睛看著他。唐周說:「爹爹,如果是這樣,我不想死。」


    他的手指不安地揪著他的衣袖,將那衣袖纏繞在指尖,是一種麵臨困難之後的倚靠與求助。顧黎的手似乎要撫摸他的手指,卻又堪堪停住,唐周餘光察覺,用一副無所知的狀態抓住了顧黎的手。


    唐周略有些傷心地、悲切地說:「爹爹,我不想,我不想就這樣死去。」


    顧黎的手完全冰冷僵直,與唐周的柔軟溫暖兩相對比就可知其中的異樣。顧黎此時大約也是心中情緒激盪,隻來得及不受控製地抓住唐周的手指,與唐周說:「不要害怕。我不會讓你這樣死去。我會想盡辦法幫助你。」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愛憐地摩挲了唐周的指尖。這讓唐周的溫度逐漸散落在他的掌心裏,像是一團小小的火光,讓顧黎回神過來。在顧黎要收手回去的時候,唐周繼續抓著顧裏的手,像是無措致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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