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又問了同樣的問題:「為什麽不能?」


    安格斯的手指輕輕撫摸他的臉頰。他的眸色暗淡。在他這張妖異的臉上很少再有那種簡單純粹的表情之後,他的妖異似乎就更加明顯,呈現在他麵孔上就更加俊美。


    他暗紅色的、屬於異種的眼睛凝望著唐周。他沉默了一下,他輕聲和唐周說:「因為你最後會後悔你吃了人類。」


    「為什麽會後悔?」唐周呆呆地問他。


    安格斯暫時沒有再說話,他隻是親吻了一下唐周的額頭。他說:「因為我知道,你是那樣深刻地為人類考慮,你那樣喜歡人類。」


    就連自己即將死亡,也不求自己能夠被救援,而是要保證人類全體安全。那就如此證明唐周是多麽喜歡人類。現在的他隻是不知道、不記得他以前的事情而已。埃爾維斯不讓安格斯說,用了異種協定不讓安格斯和唐周說他以前的事情。他隻能想辦法,將唐周帶出去。


    安格斯似乎也知道,如果唐周想起來自己的真正的身份時,他如果發現自己吃了人類,他會承受不了、接受不了的。於是在此時,安格斯再一次和唐周說:「唐周,你不可以吃他。」


    本來還想再用撒嬌攻勢的唐周見他這樣認真嚴肅地和自己說話,頓時呆愣愣地看著安格斯。他的手指有點不安地抓著安格斯衣服上的扣子撥弄。


    其實他真的覺得那個人類很香,他真的很想很想——他有點沮喪地低下頭來。安格斯也隻是摸了摸他的頭。唐周知道在安格斯這裏,已經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了。


    但是唐周想到,在安格斯和戴維那裏都說不通,可以和埃爾維斯去說呀?如果埃爾維斯同意了,他們肯定也不得不同意的。所以唐周就去找了埃爾維斯。


    埃爾維斯最近待在通訊室裏。他似乎在研究要怎麽去使用那些人類的科技產品。唐周在門口探頭去看他,見到他坐在裏麵的背影。唐周正在心裏思索措辭,忽然聽到那邊埃爾維的聲音:「唐周。」


    唐周抬起眼睛來,看見那邊埃爾維斯已經轉頭過來看他了。


    本來隻是探一個腦袋在門框邊緣的唐周立即就站直了,就這樣站在門口。唐周擔心埃爾維斯不會答應他,因為連那樣好的安格斯都不答應他,像埃爾維斯總是不讓他幹這幹那的樣子,就更難說動埃爾維斯了。所以現在唐周一臉糾結地站在門口,無意識地扣著手指,用那雙可憐巴巴又委屈的眼睛看著埃爾維斯。


    自從他變成人魚之後,他之前近視加散光的毛病也治好了。他成為人魚就從來沒有戴過他之前那幾乎離不開的眼鏡。


    他的這雙眼睛,被那鏡片遮擋還顯得幾分冷冽。徹底拿掉眼鏡之後,就完全看見他那澄澈美麗的眼睛。他這樣的眼睛一旦露出傷心的神色來,似乎就要將人的心也看得揪起來了。


    埃爾維斯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門口去。他輕輕拉住唐周的手,讓唐周走進來幾步。埃爾維斯見他這樣,似乎無意識之間連自己的聲音都放得比平時更輕柔了。他問的是:「戴維欺負你了?」


    唐周搖了搖頭,繼續在那傻兮兮地扣著手指。


    埃爾維斯想要將椅子拉過來給唐周坐著,於是他先走過去幾步。唐周以為他要走,就趕緊抓住埃爾維斯的手。他兩隻手都隻能將埃爾維斯的那隻大手完全抓住。


    唐周說:「我——我想——」他想說他想吃那個人類,他可不可以吃?但是因為糾結也因為擔心被拒絕,到了嘴邊的話就變成了——「我想和你擦擦尾巴。」


    他說的是之前他們在那水池裏,他們的魚尾纏繞在一起,像是在做什麽旖旎之事的那件事。埃爾維斯原本跨出去的半個步子又回來,他另外一隻手輕輕摸了摸唐周的腦袋。他當然知道現在的唐周還小,他還不會有那種情/欲,所以就問他:「怎麽了?」


    唐周見他現在這麽好說話,就和他說:「鱗片又開始癢了。」他本來就有這個想法。想讓埃爾維斯幫他擦擦尾巴,因為那確實比他在石頭上磨蹭舒服很多。


    埃爾維斯那堅硬的鱗片一磨,讓唐周那些癢癢的鱗片都蹭掉,就會舒服很多。而且在摩擦尾巴的時候,好像確實有另外一種舒服的感覺——唐周這樣想著,這樣仰著頭去看埃爾維斯。


    埃爾維斯那深沉的目光看著唐周,他說:「好,你先去水池裏等我。我等會兒就過來。」


    知道自己很快就能磨磨尾巴,解決那些開始發癢的鱗片了,唐周就高興地點了點頭,說著「好呀好呀」就朝門口走去。


    他走到門口發現,吃人類那件事還沒說,轉頭看見埃爾維斯又坐進椅子裏在研究那些東西了。見他那麽認真的模樣,唐周不太想再打擾他。


    因為他想起來磨完尾巴的埃爾維斯心情特別特別好,也特別特別好說話。所以唐周打算等會兒磨完尾巴再和他說,他一定會答應的。


    唐周美滋滋地要去水池,忽然感覺一堆異種不知道圍攏在那不知道幹什麽。唐周就去那邊看看。


    這些異種圍攏起來不知道幹什麽就算了,還將自己隱匿起來。唐周還沒學會隱匿,那對於唐周來說太難了。所以其他異種都是隱匿起來的,然而唐周能夠感受他們的存在。


    唐周走過去,聞到了空氣中越來越香的味道,知道他們是因為實在饞得不行在盯著那人類看。似乎他們這樣做能夠解饞似的。唐周見他們這樣,也加快步子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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