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著急地說了一聲:「等等,埃爾維斯。」


    唐周本來就濕淋淋的,手指冰涼許多,現在不小心抓到埃爾維斯的手,才知道埃爾維斯的溫度比唐周的溫度還低。唐周沒來得及思考這件事,因為埃爾維斯的眼睛凝望過來。


    那冰涼的藍色眼睛冷漠地看著唐周。從他這樣的神色裏,好像他將唐周當作是一種極為渺小平凡的存在,而進行居高臨下地凝視。


    即使是麵對他這樣極致冷漠與輕慢的神色,唐周還是說:「你不在這裏休息嗎?」


    埃爾維斯似乎知道唐周的意圖不在此,隻是依舊看著唐周,仿佛在等待唐周說出自己真正的意圖。唐周也不再拐彎抹角,但是又不知道要怎麽和埃爾維斯說——難道他要直白地說——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怪物?我想知道浴室裏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這些唐周當然不能夠那麽直白地說出來。但是不說出一個理由,一定會讓埃爾維斯又再一次離去。唐周平日裏見到他的機會就很少。那麽這一次機會,就斷然不能錯過。


    唐周想了一會兒,看見自己還抓著埃爾維斯的手,覺得很是冒犯,就將手收回來,但是又怕埃爾維斯當即就走了。唐周抓住的是埃爾維斯研究服的袖子。


    這句話不太符合原主的性格,說出來總是有點別扭。最終唐周有些別扭地說:「你多待一會兒。我擔心那個東西還會再來。」


    唐周垂下目光來,沒有去看埃爾維斯的眼睛。他看見埃爾維斯的手腕上那能夠看得清楚的青色血管。


    埃爾維斯的皮膚很白,如果唐周皮膚的白皙是帶著人類溫度薰染所致使的淡粉色,那麽埃爾維斯的白是一種沒有溫度,在青色性感的青筋與細瘦纖長的手指映襯之下,更加昭示幾分蒼白冰寒之意。


    唐周看見埃爾維斯的另外一隻手伸過來,他那一隻手輕輕覆蓋在唐周抓住他袖子的手的手背上。唐周以為他想要將他的手弄開,他以為埃爾維斯不喜歡唐周觸碰他。


    於是唐周就率先將自己的手放下了。唐周也以為他不會答應,卻忽然聽到埃爾維斯說:「嗯。」


    「謝謝你。」唐周高興地和他說。他好像總是在和埃爾維斯說謝謝。


    埃爾維斯好像並不著急著休息,他隻是坐在自己的床上在拿著電子設備看什麽。大概是關於他的實驗數據。


    唐周站在角落裏用吹風機吹著頭髮,將原本濕答答的頭髮吹幹之後,打算就上床睡覺了。


    他剛剛坐上床,那邊的埃爾維斯放下手中的東西,看了唐周一眼。


    唐周疑惑他怎麽忽然將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就看見埃爾維斯站起走來。唐周的目光一點點順著他走來而不斷上移,最後仰著頭看著埃爾維斯。


    埃爾維斯的手指撚起唐周漆黑柔順的髮絲,似乎在手指尖碾了碾。他說:「沒幹。」


    唐周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髮根,沒想到不小心又觸摸到了埃爾維斯的手。他的手依舊冰涼,而唐周的手早已經恢復溫暖了。唐周隻是摸了一下自己的髮根之後就將手放下,唐周說了一句:「髮根沒吹幹。我重新去——」還沒等唐周站起來,埃爾維斯卻徑直走過去,將吹風機拿過來,插在床頭的插座上。


    他就站在唐周的麵前,手指輕輕翻整著唐周的頭髮,將唐周還有些潮濕的髮根翻出來,然後展開在自己的掌心裏,用溫暖的小風吹幹。


    唐周一時間愣住了。


    他不知道初見時明明那麽冷漠的埃爾維斯怎麽會對他這樣柔和。而且還是這樣顯得有些親密的舉動。唐周想要看看他的神色,但是埃爾維斯寬大的手掌覆蓋在唐周的腦袋上,將唐周的腦袋又重新輕輕按回去。


    埃爾維斯說:「別動。」然後唐周就乖乖坐著,也真的乖乖不動了。


    手指輕撫過唐周的頭皮,讓人感覺舒適而又麻癢。他的手指穿過唐周的髮根,順著整理下去。這種撫摸的手法像是在撫摸什麽小動物的毛髮。


    他的動作中沒有任何多餘的情感可言。而唐周也清晰地感受到,埃爾維斯並沒有將自己和他擺放在平等的位置看待。他對唐周的好意,在於他能夠支配掌控唐周的前提下,也在於他的階級始終高於唐周的前提下。


    但是他這樣的前提,是因為他是一個傲慢的人類,還是因為他是一個高於人類的怪物呢?


    唐周躺在床上,一時間睡不著。埃爾維斯依舊坐在那邊的床上,似乎還是在看他的實驗記錄。


    唐周睜著眼睛聽著外麵的動靜,那海浪卷席過來拍擊在岩石上的聲響在寂靜的黑夜裏震耳欲聾。唐周的眼鏡又摘掉了,天花板上的燈在唐周的視野裏散發出一片光暈。唐周忽然說道:「我感覺這座島上有點奇怪。」


    埃爾維斯沒有說話。唐周稍微轉頭去看他,埃爾維斯的動作都沒有任何的變動。


    他的床在這間屋子的另外一頭,一米之外什麽都看不清的唐周隻是看見出現在那裏的模糊的一團。唐周打算還是將眼鏡戴上算了,另外一隻手去摸眼鏡重新戴上。唐周剛剛重新戴上眼鏡,那邊的埃爾維斯說道:「奇怪什麽?」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研究基地裏。」


    唐周看著他,他沒什麽動作。他沉默了一會兒,唐周以為他不會和自己說話,但是又聽到埃爾維斯說:「我們正在探尋。」


    他的意思是,他們其實也知道有奇怪的東西存在,但是他們並不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麽,他們也正在研究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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