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臣對這個兒子感到陌生,覺得他像自己熟悉卻想不出個確切形象的遙遠熟人:「左賢王部的殘兵不是沒人管嗎?你能把他們交給我,讓我可以安心前往東北之地。」


    「這倒是個可行的辦法。」夏日圖比於屠日禪還要像個局外人,一聽對方準備接受左賢王部的殘兵敗將,不由得在心理升起各式各樣的小九九。


    於屠日禪做右穀蠡王時為何沒有培養自己的私人武裝?還不是因右穀蠡部的部將源於右賢王部,隻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員是從王庭調來為其撐腰的單於親兵。


    這群跟過右賢王和單於的老人哪裏會把不尷不尬的於屠日禪放在眼裏。久而久之,除了自己親自提拔的大帳親兵,於屠日禪沒有別的勢力可依,一直處於施展不開的束手階段。


    與其費那無用的心思去馴服右部的叔祖眼線,不如接手七零八落的左賢王部。


    最重要的是於屠日禪從右部退下,軍臣勢必要提人去接受空出的右穀蠡部。


    於屠日禪已用他乏味的十年時光來證明右部不是降個占位的王族就能分化的簡單地方。


    攣鞮氏的子弟本就稀少,如今就算軍臣不想下放權力給不喜的堂弟,不熟的侄子,他也沒法阻止王庭要換世襲的可悲現狀——因為他已找不出能占據大位的直係骨肉。與其讓伊稚斜的兒子繼承單於大位與左賢王部、左穀蠡王部,還不如為於屠日禪保留一片最佳土地。


    興許於單有日能被劉瑞放回匈奴草原。


    軍臣的後代也能奪回單於之位。


    如此一來,夏日圖便可以從中喝到肉湯——


    軍臣想讓於屠日禪去繼承該由太子接手的左賢王部就得給予夏日圖些看得到的好處,不然光是當下的貴人就夠軍臣喝上一壺。


    好在想要可靠親兵的於屠日禪並未透露想要左部的一點野心,所以包括軍臣在內的貴人隻是猜測他有這個心思,不想在此戳破這個敏感話題。


    當然,給予想要右穀蠡王部的夏日圖則是個例外,他巴不得於屠日禪趕緊接手左賢王部,然後坐擁右穀蠡王部的夏日圖就可以欣賞兒單於和親堂兄的權力之爭。


    亦或是伊稚斜與於屠日禪的權力之爭。


    「光是給人保證堂侄的人生安全也還不夠,不如……」眼看眾人都不敢把左賢王部的歸屬挑破,夏日圖在忍到鼻尖開始冒汗的大糾結下委婉開口:「讓於屠日禪暫管於單的左賢王部。」


    謝天謝地,他隻提了「暫管」而非「接手」,這讓不少匈奴貴人莫名其妙地鬆了口氣。


    但……


    「為何不是左穀蠡王部?」


    某個人的無腦發言引來眾人的「關照」眼神。


    「你是不是忘了前任的左穀蠡王是誰?」夏日圖也知道王庭的新生力量遠不如在老上時的平均水平,但沒料到對方可以蠢成這樣。


    他就差問上座的軍臣「你是怎麽找出這些人才擔任王庭大位」。


    軍臣也知老一代的都死光後,這群是在河套之戰裏被緊急提拔的新生力量水平過於參差不齊,不少人連小一輩的於屠日禪都比不過。可是匈奴就是有那世襲的規矩,越是這種不穩定的時候就越不能在大方向上壞了規矩。


    當然,大規矩下的私心是可以商量的。


    隻要沒人提出反對,軍臣的操作空間還是很可觀。


    「你讓出任王庭使者的於屠日禪來接手曾是伊稚斜的左穀蠡部,不是在戳伊稚斜的心窩子嗎?」夏日圖用調侃的語氣說出讓人汗流浹背的話:「怎麽,你是想讓於屠日禪有去無回,還是想讓王庭陷入繼承紛爭?」


    行吧!


    夏日圖的這麽一攪,於屠日禪的左賢王位是板上釘釘了。


    當然,軍臣還是顧著舊俗,沒有把左賢王位真的給了於屠日禪,所以在公開場合裏,於屠日禪還是右部的右穀蠡王。


    白出力的夏日圖:合著我是啥也沒有。


    他本想在會後暗示於屠日禪要知恩圖報,結果軍臣比他更狠,棋高一招地讓夏日圖白當這個捧場的棒哏。


    如果沒有於屠日禪的從中斡旋,估計會後的夏日圖能氣得去向將師低頭,或是聯手伊稚斜的兒子搞死不給湯喝的軍臣之子。


    然而他的二堂侄比大堂侄要精明不少,也更懂得禍水東引的政治技巧。


    「你說你已說服軍臣任命我為左穀蠡王?」如果不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困苦現狀,夏日圖是萬萬不想見到這張糟心的麵孔。


    結果人家上來就是一記重擊。


    「是的,我覺得您比較適合左穀蠡部。」於屠日禪好似沒有看到對方的丟臉表情,強調是因他的諫言而給了堂叔意外之喜。


    第559章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看著那張即使蓄了鬍鬚也有些清秀的粗糙麵孔,夏日圖便無法因為自己可能獲得想要的政治地位而欣喜若狂——因為他對於屠日禪的印象就是有著狡猾心思的漢人小子。


    以前他對中行說的非戰暴力嗤之以鼻,但是瞧著匈奴未在沒有戰爭的日子裏變的更好,反而向外輸出人口、牛馬,陷入了個沒錢就得典當家資,家資沒了就要散架的惡行循環。


    當然,缺乏完善的政治結構,更沒有個金融意識的夏日圖是不會想得這麽細緻。他隻知道沒有仗打的日子裏匈奴過得並不算好,而且還是慢刀子割肉般的十分難受:「你不可能白送我這一場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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