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閬中長公主的女史來信,說是邀請主君參加明日的宴會。」


    就在蜀商來回苦惱之際,另一家僕傳來消息,順帶遞上做工精美的請帖。


    「宴會僅是邀請蜀商還是請了巴蜀的官吏?」蜀商見著請帖猶如見到一把死亡鐮刀,做了一會兒心裏建設才顫巍巍地打開請帖。


    「除了蜀商,還有西南的君長之使與當地長官。」家僕也懂主君的擔憂,挑重點地回復道:「公主還小,做主的除了宮裏來的女史便是未央衛尉。」


    郅都之名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即便南方不懂這個朝廷鷹犬的含金量,也該明白未央衛尉不是一般人能頂上去的。


    尤其是對非勛貴的臣子而言,步入九卿無異於是魚躍龍門。


    第517章


    「鷹犬郅都,聽名號就知道是個心狠手辣之人。」蜀商讓人拿了百金去敲響本地的長官大門,結果後者不僅沒收,甚至在蜀商的家僕提著特產上門寒暄時沒有開門,隔著木門驚恐回道:「我家主人有疾於身,還請閣下改日再來。」


    家僕嘴上祝願對方早日康復,心裏卻是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有疾在身?


    嗬!


    明日就是閬中長公主的接風宴,你今日生病是幾個意思?看不起閬中長公主還是對他主人有懼?


    家僕將此回告給想送禮買給心理安慰的蜀商時,後者也是怒不可遏:「收錢時比誰都爽快,事情來了就瘋狂去躲。罷了,罷了。指望這群膽子能從一石退到半鬥之數的小人不如指望自己。」


    話雖如此,但是公主打了他一搓手不急,一時間竟想不出個應對之策。


    船到橋頭自然直。


    抱著這種自欺欺人的安慰,第二天的宴會如約而至。


    公主抵達閬中不過兩周之功,個人更是蹣跚學步的奶娃一個,所以女史抱著公主與眾人見了一麵便趕回後屋,留下副陪的郅都讓人呈上正菜——一隻被精烹烤又插上羽毛的肥雞。


    在座的賓客對此沒有任何食慾。


    亦或是說,這菜讓其想到自己如今正是盤中之雞,所以沒有下箸的欲望 。


    「公主決定宴請各位前就已經備了今日主菜。」郅都見賓客的臉色變得異常奇怪,不僅沒有體諒他們,反而催促他們嚐嚐:「這可是讓陛下都讚不絕口的烤雞,一刀下去……」


    「……」


    「油脂便如湯般爆了一地。」


    蜀商瞧著郅都用匕首切開肥雞的肚子。


    正如他所描述般,豐盈的油脂混著餡料的汁水爆了出了,順著刀柄流至盤中。


    眾人瞧著開膛破肚的烤雞也是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但不是被饞的,而是被過度的聯想嚇得不能維持體麵。


    「你們知道如此肥碩的烤雞是怎麽做的?」郅都用刀尖挑著雞肉送入嘴中,讚賞它的外酥裏嫩:「擇一還沒長成紅冠的雞仔封入特質的陶罐,每日用米糠飼養。


    因為罐口封著黃泥,所以雞仔無法逃出,自然是越長越肥,越肥越美。」


    郅都嚼完雞肉的汁水,將主菜的盤子轉了一圈,方便客人看清裏頭塞了什麽:「為了增加烤雞的風味,裏頭是用料很足。」


    「……」


    「足到肥雞烤後已經沒有雞味,有的全是餡料的香氣。」


    「……」


    「在場的各位真的不嚐一口嗎?」郅都收起虛假的笑容,聲音冷得幾乎結冰:「這可是陛下的一番心意。」


    「諸位不會連陛下心意都要糟蹋了吧!「


    「怎,怎麽會呢?」


    蜀商的耳邊響起金屬碰撞的砰砰聲。


    不是刀叉可以發出的清脆聲響,而是比刀叉更重的金屬物件碰撞出的沉悶聲響。


    同樣感到如坐針氈,如芒刺背的還有各路西南使者。


    蜀商瞧著盤裏的肥雞活像是瞧抄家滅族的自己,西南的使者又何嚐沒這種體會。


    或許是為安撫他們,亦或是在食不甘味的情況下用酒麻痹也是好的,所以宮婢順勢上了關中帶來的蒸餾酒——沒稀釋,隻是用梅子杏子增加風味,避免他們一喝一個拉嗓子,摳著喉嚨懷疑是被郅都下毒。


    「宴除了好酒好菜,也該有歌舞助興。」


    借著酒勁敢切割肥雞的賓客讓郅都感到十分滿意,於是讓人繼續增加宴會強度:「尋常的歌舞都沒有看頭,劍舞又怕酒勁導致手腕卸力,所以來點新奇的刺激讓各位醒酒。」


    還來?


    「醒酒」一詞很好的讓在座的賓客痛苦不堪——恐懼讓其強撐精神,酒精又在壓迫神經。


    但這不是痛苦的終點。


    終點是郅都讓人推來火炮,然後在宴會的中央點燃火炮,對著天空發射煙花。


    「咳咳!」


    「咳咳咳!」


    露天的宴會足夠寬大,火炮也改得適合煙花發射,但是這源於攻城的武器一出,又是讓五感受到強烈衝擊,所以眾人物理意義上地醒了大半,借著去撿滾落在地的餐具而將身子擋在矮桌之後。


    不過是自欺欺人吧!


    蜀商對此接受良好,畢竟是在南來北往裏增長閱歷,而且關中也從巴蜀進了不少火藥原料,所以他們清楚煙花的真實作用,更清楚這煙花因何有了用處。


    相較之下,西南諸國的使者就緊繃了些,無論是梗住的脖子還是繃緊的手臂,僵硬的大腿,都彰顯著他們的恐懼,以及對關中態度的深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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