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嘴毒嗎?常言裏的大器晚成是有賢明在身,即便未得天子重任,心中也是禮教庶民,外防敵寇,哪裏會把陛下的生活當成己任?」


    「府裏的管事都沒管到陛下床頭,這群君子倒是把經書念到後宅裏了。」


    「善。」墨者吐出一口濁氣,覺得劉瑞還是端著皇帝的架勢,所以沒有罵的更狠:「念經的純屬五穀吃多了,過了幾天好日子就忘了自己姓甚名甚。」


    「想當宦官何必禍禍窮人的兒子?不過是刀子沒有砍在自己身上,讓別人替他忠君愛國。」


    墨者彈掉手上的草根,繼續罵道:「動動嘴皮就能功德加身,何必去管泥腿子的死活。」


    能夠爬到宦官令,永巷令的閹人始終是少數裏的少數,更多的窮苦子弟不是死於宮廷政變,就是老後拿錢出宮自生自滅。


    古代讓宮婢去看皇陵還真不是件磨搓人的事。


    皇陵之事由奉常主管,裏頭的人都帶著編製,屬於是有口飯吃的清閑職業。


    宮女宦官要是死在看陵任上也是有人斂屍送終,蹭一份皇陵的香火,免得死後淪落成被驅逐的野鬼。


    最重要的是西漢奉行死後如生。即使在幾代帝王的以身作則下有所削弱先秦以來的厚葬之風,但死時要留全屍的體麵還是深入古人的內心。


    宮婢隻要沒犯大錯都能得以全屍下葬,可宦官呢?


    後事根據清朝太監的自傳所拍的電影裏就描述了被逐出宮的太監為了贖回「寶貝」而去當牛做馬的可悲經歷。


    西漢的宦官在數量上肯定比不過清朝,但在可悲度上絕不會比清朝更弱。


    「這是德政,廢了也好,廢了也好。」許是這麽貼牆聊著真的可以拉近關係,墨者居然真的透露了被劉瑞帶來的娃子來歷。不過根據理科生的嚴禁思維,他還是在說前強調這是他的友人提供的未證消息,信不信由各自判斷,但是不許聽後嚷嚷還爆出他是消息的二道販子:「被陛下帶來的小子是衛夫人的外甥。衛夫人名義上的弟弟不是禦前郎衛嗎?許是陛下不好太寵關中的翁主公子,所以找了衛夫人的外甥過來養著。」


    因為墨家有不少人在少府供職,所以墨者知道劉瑞有多寵愛衛家小子,說是當成親子侄也毫不為:「又是讓少府燒製幼兒陶俑,又是帶衛家的小公子過來溜溜。」


    墨者不禁搖搖頭道:「慣子如殺子,陛下可別養出了個囂張跋扈之輩。」


    其實他想說得是陛下對衛夫人的外甥都如此寵溺,日後若有公主皇子,豈不是把對方縱成紈絝之輩?不過他所不知道的是衛去病在劉瑞的「摧殘」下並未養成紈絝子弟,反而在旁人太勇,偏科太狠的debuff下把自己捲成難以立功,隻能以在北方人的旱鴨debuff下努力學習開船技巧,最後跑到新長安(澳大利亞)與袋鼠齜牙的苦悶詩人。


    屬實是和歷史上的迷弟辛棄疾成難兄難弟了。


    與好事者有三牆之隔的衛去病在劉瑞懷裏狂打噴嚏,念叨是暗中有人要害他。


    「染風寒了?」抱著他的劉瑞伸手摸摸嬰兒的額頭,嘀咕道:「沒發熱啊!」


    「興許是屋裏的鎧甲殺氣太重,讓衛小公子感到不適。」李三雖然過繼了個外甥在他百年之後為他摔盆,但是作為禦前宦官,他哪有空親自養著,不過是用銀錢尋了可靠之人替他照料對方起居:「不如抱到獸園清清身上的陰氣?」


    看入迷的衛去病沖狗頭軍師般的李三張牙舞爪了好一會兒。他若能說完整句子,定會告訴有眼不識泰山的李三:「堂堂冠軍侯怎會懼怕盔甲上的寒氣?」更別提這展示廳的武器都沒有見血,除了淬鍊的火氣纏在鋥亮的刃上,哪有什麽寒氣可言。


    劉瑞知道衛去病的內部成色,故意借著李三的話把冠軍侯輕輕一巔:「去病怎說?」


    怎說?他肯定想留在這裏細細打量墨者製造的絕世珍品,想像它們穿在自己身上的美妙場景,但是都到這個份上了,他隻好以屈辱的姿態捏著劉瑞的袖子喊道:「啊啊啊!(我想留這兒)。」


    大魔王劉瑞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


    嗯!


    經過這場成功的實驗,他已掌握拿捏冠軍侯的正確方式。


    可憐的衛去病就這樣被黑心的劉瑞玩弄於股掌之上,為了最新的神兵利器與駿馬向劉瑞妥協。


    ………………


    「阿娜(媽媽),阿卡(哥哥)回來了。」樓蘭的一處還算氣派的官居裏,臉被風沙吹出細紋的少女掀開擋風的簾子,衝著正用骨針縫製羊皮襖的母親說道:「大大(父親)讓我出去幫忙搬下東西?」


    盤坐在皮毯上的老婦聞言,睜開一雙褶皺成簾的老眼問道:「這是帶了多少東西啊!居然不夠你阿卡和吾卡(弟弟)搬的。」


    話雖如此,但老婦還是利索地下床,把縫了一半地羊皮襖擱在桌上:「走,咱去瞧瞧你阿卡在漢朝呆了這麽久,到底帶回了……」


    老婦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眼前的場景震得說不出話——隻見三車快把軲轆壓成破爛的禮物被自己的兒子,女兒,幫工搬下。


    多日不見的安歸亞想過來抱抱自己的母親,但被對方一掌拍開:「你這過了幾日好日子就忘了節儉的小羊羔子。」


    和全天下的母親般,老婦見許久未歸的兒子養的珠圓玉潤後鬆了口氣,但很快被對方身上的華服氣得狂打兒子的肩膀:「你這羔子,穿著這身衣服招搖也不怕別的動了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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