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記得齊王係與趙王係的反骨,以及二者的最終下場:「隻要你我死在這兒,匈奴與大漢至少迎來十二年的相安無事。」軍臣用聊天氣的語氣聊起他與劉瑞的死亡。


    讓韓頹當等隨行漢將感到頭皮發麻的是軍臣的語氣不像是在假設一個最壞情況,而是真的考慮在此幹掉劉瑞。


    「聽起來還挺糟糕的。」既然對方與他鬥狠,那他就要讓其明白什麽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朕膝下無皇子皇女,所以江山肯定是由五兄繼承。」


    想起那個愛看小說,愛在國內cos將軍的笨蛋兄長,劉瑞的語氣透露出讓軍臣誤解的耐人尋味:「朕的那個五兄啊……」


    「嫻於騎射,為人熱心。」


    「就是腦子不大好使。「


    軍臣:「……」他沒記錯的話,這小子的阿父挺能生的,怎麽兒子要選一個腦子不好的兄長繼承大漢皇位。


    「不過這也正是五兄的最大優點。」


    軍臣既然認真思考同歸於盡的可能性,那他也要假裝想像自己死後會是什麽炸裂局麵:「不出意外的話,朕的兄長會以為朕復仇的名號出擊匈奴。」


    得益於勛貴們的「慷慨解囊」,河套地與馬邑之戰僅僅打沒了一半家底,足以讓繼任的皇帝再次發動一次大戰。


    「就是不知那時的匈奴派誰充當主力部隊。」


    劉瑞收回之前伸出的三根手指,替軍臣點到道:「呼衍王、於屠日禪,還有你的慈愛叔叔。」


    軍臣被這形容噁心到了。


    「朕很好奇單於一死,攝政的三人誰是重心?誰又能當出錢出力的有誌之士(冤大頭)。」


    劉瑞說得軍臣的手背青筋暴起,顯然是被戳到痛處:「單於這次丟人丟麵又丟地……隻怕是到三攝政的兒單於時,匈奴也會忙於內鬥而不斷妥協。」


    「比如把左賢王的草場拱手想讓。」


    這次的青筋一路繃到軍臣的下巴,但卻不能阻止劉瑞的繼續紮心:「比起慷他人之慨,果然還是借花獻佛更劃算些。」


    於單一廢,左賢王的草場就成了匈奴的香餑餑。即便軍臣不會讓旁人染指匈奴左部,但是於單的兒子還小,王庭總得派人替其管理一二。


    西方為何樂於監護年幼的貴族?賈家為何樂於接手林家的姑娘?還不是有利可圖麻!


    吃香好的頂多是借管理的名頭多撈幾筆,吃相差的就要考慮鳩占鵲巢,乃至藉此以下犯上。


    所以在兩敗俱傷的大背景下,左賢王的草場多半是會來拿議和……


    艸。


    這絕對是他所安排的攝政會幹出來的事。


    比敵人預判了你的動作更可怕的事情是什麽?


    是對方幫你預判了你所遺漏的事。


    軍臣知道對方的皇帝非常難纏,但沒料到難纏隻是對方最小的缺點:「你願意將皇帝的位子讓給你的異母兄弟?」


    「不是你要同歸於盡嗎?」劉瑞的嘆息震耳欲聾:「單於若沒這個念頭,朕也不必提醒單於要考慮這衝動之舉的最終結果。」


    「好在單於及時發現了不妥之處。」劉瑞也不希望對方真的搞出同歸於盡,但也不能陣前露怯:「朕可不想死了不到半年就在地下見到單於的兒孫。」


    軍臣:「……」


    「不過按照匈奴的說法,人死後是回歸龍城,由天神拖向撐犁之地……」


    「還是聊聊和談的事吧!」經此一遭,軍臣放棄了同歸於盡的念頭:「漢皇搶了河套,又占烏桓的南部草場……「


    雖說接受了漢人拿回河套地的事實,但當著隻有二十幾的劉氏小兒的麵,他還是有老臉被任摔地上的極大屈辱:「你們漢人既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寓言,何不就此打北上的擴張之心。」


    這也算是曠古絕今的一道奇景——匈奴的單於勸大漢的皇帝要以人為本,休戰養息:「你這次把家底壓上才拿下河套,想必對漢地的臣民也不是件輕鬆的事。」


    「確實稱不上『輕鬆』二字。」劉瑞隻要粗略算下戰爭開銷就能氣得頭暈目眩:「但也沒到壓箱底的程度。「


    「單於覺得什麽是戰爭的燃料?」


    「金銀珠寶?」


    「弓箭戰馬?」


    「不。這些隻是燃燒的工具。」


    「真正重要的是人!」


    「需要十年乃至二十年才可以上場的壯年男人。」


    內帑隻是文景留給子孫後代的零花錢,真正讓其徹底起飛的是一路漲到三千七的龐大人口。


    地沒了能找。


    錢沒了能搶。


    可要是連人都沒了,那可真是傾國之禍。


    「大漢沒得隻是虛物,可匈奴沒得就不止是黔首不要的虛物。」


    兩萬人口對匈奴不算太大損,但兩萬騎兵就完全不同了。


    沒有武力保護牧民,匈奴人口談何發展?


    你說直接南下搶人?


    且不談人家願不願與你為伍,就說匈奴的當下處境就隻夠去威脅西域。


    「朕有一兄弟曾在元旦獻舞,行動間如鵪鶉縮翅。」劉瑞才不滿足於他現有的土地,他要從匈奴身上啃下大肉:「朕問他為何縮著手臂獻舞。」


    「他說……」


    「領地太小,難以展臂。」


    這是劉發(長沙王,漢景帝的第六子)向父討地的經典案例,因為劉瑞的蝴蝶效應,他所討要領地的對象變成弟弟:「冒頓時的大漢建國不久,百廢待興,還隻是個蹣跚學步的可憐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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