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把話題轉移到宮殿上,抬頭看了眼精巧的房梁,然後看向滿身狼狽的竇嬰,微笑道:「魏其侯可知,這漢家宮闕自高祖時便處死過不少人。」


    「淮陰侯。」


    「惠帝的兒子。」


    「吳王太子。」


    「絳侯周亞夫。」


    劉瑞每說一個名字就是在他們胸口敲上一錘,恨不得把心驚膽戰的老臣活活嚇死。


    尤其是酈寄和石奮。


    這兩人因家世太好+活得太久而認識皇帝提到的所有人。


    更可怕的是,黃土埋脖的他們在皇帝說完這些話後突然覺得宣室殿像個棺材。


    亦或是說,漢家宮闕就是皇帝在人間的陵寢。


    而他們,也不過是這個王朝的陶俑與隨葬品,在歷史上並沒他們想得那麽重要。


    「朕雖沒有見過英雄的福氣,但也明白這裏不是名垂青史的福地。」劉瑞再次拍了拍扶手,屈身問道:「你……憑什麽以為自己會是特別的那個?」


    「是因為賈誼?」


    「還是那張偽造的詔書給了你犯上的勇氣。」


    末了,劉瑞看向一旁的鄭謹,後者立刻上手拱手,表示聽候劉瑞召喚。


    「查查是誰向魏其侯說了些不著調的話。」劉瑞突然看向酈寄,似笑非笑道:「郎中令也協助永巷令調查此事吧!」


    「臣?」並不想摻和進來的酈寄頭大如鬥道:「臣乃一介武夫,怎能接手這種細活。」


    「朕不希望郎中令推辭這事。」劉瑞的語氣很溫和,但沒人覺得皇帝是個溫和的人。


    相反,他說一不二的可怕:「況且要是連知情的郎中令都背叛朕了,那這宮裏宮外確實是有針對朕的陰謀。」


    「而且還是改朝換代的大陰謀。」


    「……」酈寄雖是武將,但也不蠢,明白皇帝這是在下最後的通牒:要麽你們老老實實地招了,要麽你們一起去死。


    這一刻,冷汗直冒的酈寄突然慶幸自己沒有響應竇嬰,否則會去昭獄一遊的便是自己。


    隻是……


    對上皇帝陰沉沉的眸子,酈寄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下,苦笑道:「諾。」


    反正他在勛貴那兒也不受重視,與之決裂也就差個合適的藉口。


    現在,皇帝已把藉口送到他的麵前,逼得他做個無依無靠的孤臣。


    一把隻能忠君護君的利刃。


    把酈寄和鄭謹打發走後,劉瑞看向還有憤色的竇嬰,無奈道:「趁朕還能保持理智,你最好把心裏的蠢話都一併說出,省得再給舅公刺激。」


    章武侯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幾乎稱得上破罐子摔道:「謝陛下。」


    然後他看向竇嬰,以陌生人般的姿態道:「你要是還有點孝心就把我氣死。」


    章武侯的話已經不是重不重的問題,而是與竇嬰也就差個斷絕關係的正式流程。


    諷刺的是,他可能沒法完成這個流程。


    因為皇帝有可能把竇家請去昭獄一聚,不給他們開除竇嬰的機會。


    麵對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竇嬰也是非常珍惜,所以繼續作死之路:「陛下在問罪臣前,可否告知您是否有桀紂之心,幽王之行。願為討一女子歡心而將軍隊與之隨意使喚。」


    「……」雖然知道歷史上的竇嬰就是個梗腦袋,而且還是在七國之亂裏像白起韓信般就地擺譜的梗腦袋,但是因為他們的交際不算頻繁,加上開啟科舉之路後,劉啟也無需竇嬰頂上要職,所以他們交際不多,並未有過麵對麵的激烈衝突。


    難怪先帝會選竇嬰作為竇家衰落的導火索。


    章武侯竇廣國太謹慎。


    南皮侯竇彭祖曾做過他的太子舍人。


    找來找去,可不就是處於核心又魯莽衝動竇嬰最合適嘛!


    更妙的是,竇嬰隻是太皇太後的堂侄,所以要是問責於他也能保下太皇太後的兄弟子侄。


    這麽看來,他那刻薄寡恩的阿父也是挺溫柔的。


    至少沒拿太皇太後的親兄弟和侄子開刀,也算是給竇家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前提是竇嬰沒在劉瑞的刺激下繼續發瘋。


    「先帝去了不到一年,朕還沒有尋歡作樂的心情,更不會在百越未平,一堆破事的當下去學桀紂之行。」劉瑞答道:「朕不想談清者自清的那套。朕隻想問普天之下有哪個昏君像朕一樣周圍不是老嫗就是黃門?普天之下有哪個昏君像朕一樣宵衣旰食,沒有一刻是放鬆的。」


    說到這兒,劉瑞也是無比心累道:「朕曾聽一智者說過清者看賢人,濁者看惡人。」


    「不知在眾人眼裏,誰是濁者,誰是賢人。」


    眾人又不是傻子,立刻表示皇帝沒錯,純粹是竇嬰腦補多了,聽風就是雨地給皇帝定罪。


    而在他們忙不迭地指責竇嬰時,劉瑞突然爆了個大雷,使其變得非常可笑:「不過你也沒有全錯。」


    「因為朕確實有意讓衛夫人替朕去閩越一趟。」劉瑞掃了眼在座的各位,恨鐵不成鋼道:「畢竟朕能信任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挑來挑去,竟然隻有衛夫人值得信任。」


    「值得託付某些要事。」


    怎麽說呢!劉瑞的回答出乎意料,但又沒有脫離邏輯。


    因為這時雖然常談褒姒妲己,驪姬之亂,但也隻是說說罷了,並未阻止女主攝政的風潮。


    畢竟對皇帝而言,老婆隻要沒離譜到趙姬的份上,終歸是要還政於少帝,否則就是謀朝篡位,天下人都可以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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