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麽說,但在下一秒又可憐兮兮道:「奴婢真是全身心地為公子著想,還望公子記得奴婢的好。」


    「這是自然。」劉瑞點了點頭,下車進入宣室殿時差點踩到地上的碎片,最後還是宦官令眼疾手快地拉住劉瑞,然後踹了腳跪在一旁的小黃門,怒斥道:「沒眼力見的,怎麽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萬一傷到公子可怎麽辦?」


    跪著的小黃門剛想認罪,結果被宦官令嗬斥道:「下去,別在這兒礙眼。」


    「是。」小黃門聞言,如獲大赦地爬了下去。


    而當劉瑞進入內殿後,裏頭的一切都是靜悄悄的,隻留下劉啟的走動聲和呼吸聲。


    劉瑞走到正座前剛想行禮就被劉啟製止道:「別搞那些花裏胡哨的,過來想想之後怎麽辦?」


    多日未見,劉啟的鬢角白了不少,整個人也肉眼可見的消瘦了許多,不知是被底下的碩鼠氣的,還是近期都沒睡個好覺。


    劉啟轉身,瞧了眼規規矩矩的兒子,忍不住罵道:「朕在宣室殿裏忙上忙下地收拾勛貴,你這個禍亂之源卻在椒房殿裏過得安逸。」


    「父皇此言差矣。」劉瑞立刻反駁道:「冤有頭,債有主。壞事不是兒子幹的,地也不是兒子貪的。您被那些碩鼠們氣到了總不能拿兒子這個大功臣撒氣吧!」


    說罷,劉瑞還笑著恭喜道:「況且您在宣室殿裏受的氣都成真金白銀和滾滾民心了……您該感謝我才是啊!」


    第65章


    劉啟盯了會兒劉瑞,向其招招手道:「過來。」


    笑容還未褪去的劉瑞不明白神經病阿父這又鬧得哪一出,但還是在對方發令後上乖乖上前,結果臉頰突然一痛,被劉啟拉地踉蹌了幾步,然後就是視角上的一陣晃動。


    一旁的宦官令見狀,差點如女高音般尖叫出聲。


    陛下,陛下您到底在幹什麽呀!


    公子瑞才多大啊!骨頭都沒長硬呢!您就這麽沒個輕重地扭來扭去。要是出了個三長兩短,宣室殿裏所有奴婢的頭顱都不夠太皇太後平息怒火啊!


    心髒跳到嗓子眼的宦官令就那麽尷尬地伸手於半空,直到劉啟終於放過泛出淚花的劉瑞,他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明白自己的腦袋算是保住了。


    「除了這張好看的臉,你真的沒一點像朕。」放過兒子的劉啟忍不住再次感嘆道。


    臉被對方捏紅了的劉瑞齜牙咧嘴地「嘶嘶!」了幾聲,然後用同樣嫌棄的眼神看著劉啟,反擊道:「五十步笑一百步,您也不像是大父的兒子啊!」


    想他大父是何等的溫文爾雅,再看看劉啟……


    彼時的劉瑞總算理解《風波》裏的九斤老太為何念叨著「一代不如一代」,瞧瞧他們這一家子,可不正是一代不如一代嗎?


    宦官令在父子鬥嘴的第一時間便悄悄退下,他怕聽多了對心髒不好,更怕自己不能全須全尾地離開這兒。


    「你個小羊羔子在這裏胡說八道些什麽。」劉啟敲了下兒子的腦袋,不悅道:「別以為你在先帝的膝下呆過幾年就覺得自己足夠了解先帝。」


    「朕當了他三十幾年的兒子,而你隻當了他幾年的孫子。」提起先帝,劉啟的聲音有所變化,然後又看了眼劉瑞,開始好奇先帝當年教導他時是否像他現在這般五味雜陳:「不過以朕對先帝的了解,他也不像他的阿父。」


    「高祖?」


    「不然呢?總不能是哪裏冒出的白蛇吧!」


    劉邦對女人的薄情寡義就和他的眼光一樣絕到讓人怒噴上蒼。不幸的是在高祖的兒子裏,先帝既不是最像高祖的,也不是阿母最受寵的,所以高祖從未教他什麽,這些都是惠帝的特權。


    「我們都不像自己的阿父。」劉啟拉著劉瑞坐下,擺出一副認命的頹廢感:「先帝不如高祖,朕不如先帝,就是不知你這小子會不會還不如朕……」


    劉啟故意拉了個長音,語氣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不過你都沒大可能的話,剩下的小羊羔子們就更不可能了。」


    「就是朕在你這年紀也沒本事把關中的勛貴都鬧上一頓,甚至將火燒出關中,而且還把主意打到父皇頭上。」劉啟拍了怕兒子的肩膀,慢悠悠道:「借刀殺人,幹得漂亮。」


    「過獎。」


    「你是一年前就決定這麽幹的?」


    「嗯!」


    「所以那日的誇誇其談是你精心準備的?」


    「不,隻是自然而然地說出那話,算不上精心準備。」因為隻有父子二人,所以劉瑞也無所顧慮道:「這事會把國內外的豪強都得罪幹淨,所以僅憑父皇一人是沒法完成的,還需有藩王支持和重臣的理解,這兩者缺一不可。」


    「藩王們不說與父皇離心,但也很難齊聚一堂。」


    「至於重臣……」劉瑞抬頭與阿父對視一眼,聳了聳肩道:「勛貴們怕隨時準備活撕了他們的黔首,而我怕隨時都能活撕我的勛貴,所以這事不能在朝堂上大張旗鼓地提出,隻能私底下與重臣們達成共識。」


    「達成共識?」劉啟咀嚼著兒子的話,冷笑道:「說得好聽,其實就是方便追責,更方便將重臣綁到宣室殿後壓住那些不滿的聲音。」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您。」劉瑞立刻恭維道。


    雖然丞相有打回皇帝詔書的權利,但實際操作時卻很少有人這麽做。即便是頭鐵如申屠嘉也會考慮打臉皇帝的後果,並且在打回詔書的短時間裏不能再次打回皇帝的詔書,否則下頭就要懷疑丞相作為臣子是否做到「尊卑有序」,搞不好讓關外的藩王聽到就是「清君側」和「進京勤王」的現成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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