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眸子暗了下去,縱使太子沒有親口承認,可看他這吞吞吐吐的樣子,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不介意太子有心計、有城府,帝王眼裏本來就容不下天真,如果連點城府都沒有,即使坐上了皇位,也會被人拉下來。他介意的是,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在他身子骨還硬朗的時候,太子就已經生出了拉攏朝臣的心思。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他有些後怕地想著,若是沒有發生今日這些事,蘇相當真在他毫無所覺之下,被拉攏到太子的船上,到時候蘇家父子二人,蘇相爺有威望,蘇將軍有兵權,那太子即便是想篡位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久到太子跪著的雙腿都有些僵了,皇上的聲音才傳出:「太子先禁足兩月,無詔不得出。什麽時候反省好了,什麽時候再回朝堂。」到底是他一手教導出的兒子,這些年除了這一件事,他也從未忤逆過自己,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皇後跪在太子身邊,聽到這個處罰,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是禁足而已,不痛不癢,禁足就禁足,隻要她兒子沒有被廢,奪回皇上的心也是遲早的事。


    「是,」太子恭敬地磕頭,沒有半點不滿,「兒臣領命,隻是這些日子兒臣不能侍奉在父皇左右,還望父皇保重龍體。」說罷又鄭重地磕了一個頭,腦袋撞到地麵上的聲音清晰可聞。額頭上的傷口還在滴滴答答的流血,他卻好似察覺不到一般。


    他低著頭,眸子閃了閃。相比於今天他和福安郡主的事情,父皇更在意的其實是他妄想私下籠絡朝臣。可端看父皇隻是將自己禁足,他就知道,父皇並沒有完全放棄自己。隻要父皇心裏仍然有他一席之地,他這個太子之位就沒有人能奪走。當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安撫住父皇,畢竟十幾年的父子之情,哪是那麽容易切斷的。


    所以皇上的茶盞沖他砸過來的時候,他不僅不躲,反而直接迎了上去。不過是流點血就能讓父皇心軟,這買賣再是劃算不過。


    果然,太子哄了皇上這麽多年,最是知道他的軟肋在哪裏。聽著太子誠懇的認錯,明明自己受了傷又受了罰,話裏話外還不忘關心他這個父皇,皇上的心又軟了些許。


    皇宮裏氣氛沉重,顧南音和元玨二人卻是一身輕鬆。


    「王爺,」顧南音和元玨手牽著手往宮外走去,「今日謝謝你維護我。」雖然她舌燦蓮花,伶牙俐齒,但說到底,如果沒有元玨在背後支持她,很多事她根本不能隨心所欲的去做。


    就像今日當麵出言頂撞皇上,她自己可以不怕死,但她知道這會讓她的母親,她的親人受連累。如果隻有她自己,勢單力孤,她隻會換一種更加迂迴、更加柔和的方式來達成目的。而她之所以敢跟當今天子硬碰硬,無非是因為她知道,有元玨在,她就算捅了天大的簍子也會有人善後。


    元玨低頭親了親她的嘴角,語氣像春風一樣柔和:「若要說謝,是我要謝你才對。」


    顧南音不解地沖他眨了眨眼,謝她?她有什麽值得謝的?


    「我要謝謝阿音喜歡我,謝謝阿音願意讓我陪在你身邊,謝謝阿音給我,能為你遮風擋雨的機會。」他一字一句,無比認真地說道,仿佛這些話已經在他心底演練過無數遍。不過也的確是這樣,他這一生從不信鬼神,但是阿音的出現,卻讓他無比感謝上蒼。他也期盼世上真的有神明,能讓他和阿音,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都能在一起,永不分離。


    顧南音聽著他一連串感謝的話,眼中的淚幾乎是要奪眶而出,她連忙掩飾性地撲進了元玨懷裏。真是奇怪,她明明不是一個軟弱的女子,在任何人麵前都不曾流過淚,但偏偏元玨這個再寡言不過的人,老是在她麵前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每次都害得她這麽丟臉。


    她偷偷吸了吸鼻子,把沒忍住的幾滴眼淚抹在他潔白的衣服上,哼,看他下次還敢不敢說這些這麽感人的話。但她又想到,也許對於元玨來說,這隻是些再普通不過的話,隻不過是因為他真的這麽想,才順著自己的心意說出來了而已。


    「流風,還要多謝你。」顧南音收拾好情緒,轉頭看向身後跟著的流風。她先前向元玨借了流風,就是為了今日。畢竟沁雪雖然身手好,但總不能讓她一個姑娘家去扒太子那個禽獸的衣服,這豈不是讓太子占了沁雪的便宜。


    「王妃客氣了,這些都是屬下應該做的。」流風恭敬地說道,其實他更想說,以後還是讓他做些身為暗衛該做的事吧,他覺得他這個王府的金牌暗衛,最近就像個地痞流氓一樣。但是他不敢,他毫不懷疑,他要是敢不聽王妃的話,都不用王妃動手,主子自己就把他發配邊疆了。


    不過,他咬咬牙,太子那個狗東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那副德性,居然還想跟自己主子搶王妃,他扒他衣服的時候還是挺痛快的。


    第97章 「品性高潔」的太子


    方才在宴席上,剛開了宴,還沒吃上幾口東西,便一起去看了太子的大戲。因此顧南音先隨著元玨回了王府,在王府用完膳,才又回了自己府上。


    「沁雪,你找幾個人,讓他們把今日的壽宴上的事傳出去。皇上壽宴,咱們的好太子不但沒有到場祝壽,反而公然與福安郡主廝混,」顧南音托著腮,雲淡風輕地吩咐道,「最好能把這事編成打油詩,讓都城上到七八十歲的老人,下至四五歲的稚童,全都知曉咱們太子殿下的光輝事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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