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隻在灰樓區門口的位置,就足以顛覆周淩以往對末世體係的認知,重生以來,她從來沒有如此接近過普通人的生活,包括末世之前的自己也隻是個普通的女生,根本無法接觸這種生活,出於一種複雜的心理,此時她更想進去看看灰樓區真正的樣子。


    安沫看著周淩沒有離開的意思,有些不讚同,但也還是跟著她一起進了灰樓區。


    周淩踩著腳底下粘滑的不知名液體,在穿過那道狹窄異常的通道後,終於到了灰樓區的中心地帶,而所謂的灰樓區,也正向她們展現著最黑暗的一麵,一個個破塑料布和其它雜物堆成的窩棚,裏麵無一例外的擠滿了男男女女,老的、少的都有,有的手裏拿著半塊餿臭的饅頭,卻還不舍得扔,有的老人因為生病,哀嚎著躺在地上的破紙上,身邊是瘦弱的男人在小心翼翼的撕扯著身上沾染的髒物,卻並不去理會身旁痛苦呻吟的老人。


    還有人在把已經餓死的人們身上的肉和骨頭分離,放在兩個肮髒的桶裏,表情冷漠的提著走了,誰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周淩這時候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子,那女子目光直勾勾的,拉住過往的男人就往窩棚裏拽,結果那男子占完便宜後,直接一腳把那女子踹到在地,並不給一丁點東西,更讓周淩觸目驚心的是,女子身旁分明還有兩個五六歲的小孩,都在用呆滯怯弱的目光盯著那女子,而那女子被踢到在地的時候愣了一會,緊接著又爬起來,搖搖晃晃的走上前拉扯著過往的人,終於有個男子扔給了她一塊餅幹,女子雙眼放光,立刻撲上去護在懷中,轉身分成兩半塞給那兩個孩子,自己卻舔了舔手指上的殘渣。


    縱然是從不管陌生人死活的周淩,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有些悲哀。而像是察覺到周淩的目光,那女子看了周淩一眼,說不清是羞憤還是麻木,身體一側就拽著兩個孩子進了窩棚。


    安沫這時上前道:


    “你看到的,還是能喘著氣養活著兩個孩子,還有的,隻能全家一起餓死。”


    順著安沫指的方向,周淩看到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子,看穿著明顯末世前也是家世良好的人家,隻是在世道的侵染下,已經看不出本來的華貴,女子的臉上淒苦無比,有著不正常的蠟黃臉色,緊抱著身旁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而那小女孩臉龐也被汙垢層層沾染看不出本來麵貌,母女兩個骨瘦如柴,一看也堅持不了多久,而旁邊還有兩個男子罵罵咧咧的揪著那女子的頭發,是嫌棄她年齡大,沒有客人來問津,那小女孩抬起頭,目光充滿恨意,卻被男子狠狠的扇了一耳光,而當小女孩看到不遠處盯著這一幕看的周淩,愣了一下,而後又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時,旁邊的男子忽然停下了罵那女子的話,轉而很下流的摸著那小女孩的後頸,不懷好意的道:


    “我看這老東西也榨不出什麽,拿她女兒去賣給集中營,說不定還能換倆晶核呢。”


    聽到這話那女子猛地抬頭,哀求著兩個男子:


    “求求你們,我還能做,真的,不要賣我女兒,她還那麽小啊。”


    “老東西,你也活不了幾天了,等你死了,你女兒還是得去集中營。”


    “周淩,你不是要找人嗎?隨我一起去見這裏的領頭吧,你救不了這麽她們。”


    聽到安沫這樣說,周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不是救世主,這裏這麽多人,她救不了。


    當她正準備離開時,那上了年紀的女子,猛地掙脫出男子的牽製,拉著女兒發瘋一般的衝出了窩棚,而那兩名男子也根本沒想到這老女人會突然逃走,等反應過來,兩名男子立即提著刀棍追了出去,而那女子驚慌失措的拉著女兒不知該去哪,而身後的男子已然追了上去,一棍打在了她的身上,女子痛呼一聲撲倒在地,而那小女孩也被女子倒下的力道給拉扯摔倒,周圍的人們避之不及,更多的是麻木,在灰樓區,每天都會死人,每個人都是過了今天沒有明天,誰還會去管別人的死活。


    而那女子看著地上兩名男子的影子交錯,疼痛也隨之而來,棍棒無情的打在了她的身上,小女孩哭叫著,想去阻擋那些棍棒,可是連她也一起被打,她隻得嗚咽著,口齒不清的叫著媽媽,盡管自己也很疼,但她還是拚命的想用自己瘦弱的身軀,替母親擋住那些棍棒,能擋住一下,母親就會少疼一下。


    周淩神色一沉,再也無法坐視不理,剛想上前,安沫就攔住了她,沉聲道:


    “周淩,在灰樓區,異能者不能插手,這裏幫會的報複連星野高層也很頭疼,你要找人的話,就不能得罪這裏的勢力。”


    周淩隻是靜靜地看了安沫一眼,推開她,冷聲道:


    “我周淩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會因為怕區區幫會勢力而變得麻木不仁,我想救的人,誰也不能攔。”


    說完,周淩拿出了收起來的赤金鬼手,喚出黑風,狠狠地向那兩名男子攻擊過去,兩名男子立即被周淩的黑風給緊緊地纏繞起來,窒息的恐懼瞬間就讓兩人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來回掙紮,不斷地慘叫。


    而安沫在看到周淩拿出赤金鬼手的時候,神色一下子變得有些蒼白,原來真的是你,而你,竟是女子。


    顧不上身旁安沫的神色,周淩眨眼間已經衝到了那對母女的身邊,蹲下身扶起她,而那上了年紀的女子已經到了瀕死的狀態,她看到眼前阻止這一切的,是個年輕的女子,費力的抬起手,抓住周淩的衣袖,氣息微弱的道:


    “快點走,他們、很可怕。”說完,還未來得及看自己女兒一眼就死去了,隻是那眼睛睜得大大的,是死不瞑目。


    而那小女孩低著頭無聲的哭著,顫抖著替自己的媽媽合上了雙眼,再抬頭看向周淩時,輕聲說了句謝謝,忽然起身衝著旁邊的一塊菱角分明的石頭狠狠地撞了上去,


    “不要。”


    周淩隻看到漫天刺目的鮮血在她眼前蔓延,冰冷而又令人窒息,轉眼間,兩條鮮活的人命就這樣消失,周淩站起身,把女孩已經冰冷的身體小心的抱起來,放在了她母親的身邊,沉默著,再看向那兩名還被黑風纏繞不住掙紮的男子,周淩垂下那雙已然變得暗紅的眸子,對著空氣中環繞的黑風狠狠一捏,那兩名男子立即鼓著雙眼,氣絕身亡。


    周淩回過頭,對著看著她凝神的安沫淡淡的道:


    “幫她們母女葬在一起吧,離這裏遠遠的。”


    而安沫忍著微濕的眼眶,點了點頭,招呼著身後的護衛隊將小女孩和她母親的屍體抬走。


    而周淩隻是眸光沉沉,最後看了灰樓區一眼,什麽也沒說,頭也不回的跟著安沫離開這個黑暗的地帶,而在她離開後,灰樓區的人們依然在掙紮的活著,並不因為死了一對母女或是別的而停下,死亡,有時候倒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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