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筷子起身,找了個理由和藺喻分開,從食堂出來後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教室。


    下午第一節課是難得的體育課,正巧外麵烈日灼灼,要是放在之前,楚辭能輕易翹掉這節課待在教室裏摸魚,可惜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季宴禮老在他身邊轉悠,導致他的存在感一下子飆升好幾倍,不但錯失了翹課的機會,還時不時被季宴禮連帶著一起成為老師的特殊關注對象。


    當炙熱的陽光籠罩在楚辭身上時,他感覺自己快死了。


    過高的溫度像是堵住了楚辭渾身上下所有毛孔,讓人焦躁的感覺在全身四處亂竄,操場中央吸收的熱量導致腳底都在發燙。


    楚辭抬起手抹了把額角的汗珠,掀起眼簾看著站在體育老師身邊那道挺直的身影時,楚辭直接起了想要殺了他的心思。


    隊伍前麵的少年輕輕揚起下巴,陽光將他白皙的皮膚襯托得有些晃眼,他直直地挺直脊背,微抿著薄唇乖乖聽體育老師說這學期考試的規則,原本有些嘈雜的隊伍總是在他抬眼的那一瞬間默契地安靜下來。


    於是略顯寂靜的空氣裏,隻有楚辭的心聲最為突兀。


    【該死的季宴禮。】


    季宴禮掀起眼簾,目光不自覺看向隊伍中間的位置,藏在高個子人堆裏少年臉頰紅紅的,額前的黑髮好像已經被汗水打濕了,單薄的身影晃了晃,看起來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對方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抬起腦袋對上了季宴禮的眼睛,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悄然交匯,下一秒,季宴禮感覺到空氣裏多了幾陣劈裏啪啦火花炸響的聲音。


    【看什麽看!我這副樣子你滿意了吧!】


    【我明明可以躲在教室裏睡回籠覺,而不是站在這裏當燒烤!】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這些聲音圍著季宴禮跳來跳去,他斂下眼瞼,沒忍住輕笑一聲,接著,季宴禮往前挪了一步,抬起手指向楚辭:「老師,哪位同學看起來不太舒服,可不可以讓他去旁邊休息一會兒?」


    體育老師聽他這麽說,視線一轉正巧看見了楚辭難看的臉色,他皺了下眉:「那你扶他去陰涼的地方坐著吧。」


    季宴禮點著頭應下,迎著所有人的目光走到楚辭身旁,二話不說攙住了楚辭的手臂。


    楚辭愣愣地眨眨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季宴禮首先拉出了隊伍。


    季宴禮帶著他走到遠處的樹蔭下,恰在這時,一陣風略過,微涼的風撩開楚辭的頭髮,漆黑的眼瞳中倒映出季宴禮的脊背,前麵的少年轉過身,雙手按住楚辭的肩膀,讓他坐在了長椅上。


    斑駁陽光傾灑在他們倆的頭頂,風聲裏裹挾著輕微的蟬鳴,季宴禮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楚辭,目光從對方的眼尾一點一點滑落到泛紅的臉頰。


    楚辭回望他,不知不覺間竟然忘記了移開視線,站在麵前的季宴禮恰好擋住了刺眼的陽光,他抬起手,手指撥開柔軟髮絲,帶著涼意的指尖輕輕撫上楚辭的額頭。


    少年過高的體溫沿著薄薄的皮膚傳過去,季宴禮很快收回手,壓低嗓音說了句:「你好像有點中暑。」


    楚辭暈乎乎的,朦朧的聲音徘徊在他的耳邊,輕飄飄的音量讓他無法捕捉季宴禮到底說了什麽,隻好歪著腦袋,懵懵地皺了下眉:「什麽?」


    「你在這裏等著我。」


    這是楚辭唯一聽清的一句話。


    柔和的聲調消失在空氣裏,楚辭半睜著眼,視線停留在季宴禮跑遠的背影上,迷迷糊糊之間,楚辭感覺自己好像都能聽見對方晃動的校服衣擺互相摩擦的聲音。


    周圍的風大了起來,捲走從額角滑落的一滴汗珠,楚辭的後腦勺抵在身後的椅背上,不太舒服,但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他實在是沒辦法給自己找一個合適的姿勢。


    潮水般的疲倦感幾乎要將楚辭整個人淹沒了。


    他的眼睛被陽光刺激得有些睜不開,楚辭感覺自己的感官好像一下子放大不少,遠處尖銳的哨聲劃破耳邊的風,伴隨著雜亂的腳步。


    直到眼前強烈的白光被黑色的影子遮蓋,楚辭還沒來得及睜眼,燒紅的臉頰倒是先貼上了冷冰冰的觸感。


    他條件反射地顫慄一下,迅速掀開眼簾,隻見季宴禮站在他麵前,小口小口地喘著氣。


    對方拿著結了冰的礦泉水撫上楚辭的臉頰,手指被冰塊凍得泛紅,化掉的水珠順著細白的手腕墜落在楚辭的肩膀上。


    他微微彎下腰,一隻手撐住膝蓋,看起來是跑的急了,有些呼吸不上來,季宴禮緩了緩,開口問道:「感覺好些了嗎?」


    楚辭呆呆地看著他,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他一側的臉頰被水液打濕,季宴禮曲起的指節觸碰到他的耳廓,殘留在皮膚上的紅暈似乎也將季宴禮的指節染紅了。


    「你剛剛的體溫很高。」季宴禮輕聲說道,「還好操場附近有小賣部。」


    就算此時的天氣炎熱,手中緊緊握著的冰塊依舊將他的手心凍到發麻,季宴禮卻愣是保持著這個姿勢,一直等到楚辭渾身的溫度降下去一些。


    混沌的思緒總算變得清明,楚辭回過神,薄唇動了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呢喃出兩個字:「......謝謝。」


    他垂下眼眸,密長的眼睫顫抖著,怎麽也掩蓋不住眼底的那抹慌亂,季宴禮見他這般侷促,輕輕失笑一聲,坐到了楚辭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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