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霖也曾細細排查過,試圖從梅爾斯大陸千百年歷史中多如過江之鯽的絕世惡棍們找出幾個足以墮落成魔的人,但總種種原因被迫打斷,或是時間不夠,或是受人監視,連大致範圍都未來得及查出個名堂。


    而當初排查梅爾斯大陸有誰足夠成神的時候卻進展無比順利,堪稱順風順水,沒費多少力氣就輕易得到了真相,篤定莫爾倫恩就是那個借著麥爾肯之名把他們誆騙上神殿的神,直到後來開始懷疑這個世上存在魔鬼——一個幾乎沒有在常人視野裏出現過的東西的存在的時候,反而屢屢受到阻礙。


    越是查不出,問題就越大。


    遠道而來的悠長的風吹散了烏雲,龍族藏寶地不到一裏外的這片草地漸漸恢復了光明,庭霖一言不發地盯著菲埃勒斯看了幾秒,動作僵硬地收劍回鞘,掉裝長劍的方向將劍柄遞給了他,言簡意賅地沙啞道:「拿著,防身。」


    菲埃勒斯一愣,心頭沒由得一跳,接過長劍的同時跨步上前一把抱扶住直挺挺倒下去的庭霖。


    雷電遠去,久違的溫和陽光金光閃閃,穿破雲層斜照而下,襯得庭霖愈發蒼白的臉幾乎透明,連雙唇都失去了血色,被汗浸濕的長髮顏色濃鬱到像是化不開的墨碇,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遍布青紫,脫力地枕在菲埃勒斯臂彎,眼睛緊閉,渾身上下隻有被血浸染的白衣紅得紮眼,就連裂開的虎口都在不停地往下滲血。


    菲埃勒斯俯身,短暫地用額頭輕柔蹭了蹭他的側臉,卻發現他涼得驚人,正副軀體在寂寥秋日裏仿佛一塊沒有生機的冰塊。


    菲埃勒斯膝蓋一彎,撿了處稍微幹淨地地把庭霖半摟在懷中,飛速伸手摸向他腰間的幹坤袋,越過大大小小的瓷瓶零碎物什掏出一個青綠的藤蔓手環,「啪」地一聲戴在了庭霖手上,下一秒,淡綠色的水霧平地而生,團團包圍住了庭霖。


    數不清的傷口在迅速癒合,菲埃勒斯一掃天際,麵無表情地提劍起身,抱著庭霖握著劍柄,精神緊繃地望向遠處風來的方向,湛藍眼眸一點點暗沉下去凝為望不見底的漆黑——然後在看到飛揚的塵土後緩慢地收起了殺意。


    一隊龍族飛一般地疾馳而來,帶隊的隊長飛身下馬,上前兩步單膝跪地:「在下薩克斯,奉阿佛洛狄忒公主之命前來救援。」


    莫爾倫恩草原邊境草被稀疏,方圓五十裏內唯一的一棵歪脖子樹被人砍斷了一條樹枝,菲埃勒斯用這根砍下來的枝條撥弄了兩下火堆,五分鍾後,被架在火上的陶罐咕嚕嚕燒開了鍋。


    菲埃勒斯輕輕吹了吹蒸汽,小心翼翼地將陶罐取下,將裏麵香氣撲鼻的玉白濃湯倒出,半分鍾後撤去魔法陣撩起營帳門簾,端著碗走了進去。


    內裏草草搭起的床上鋪了厚厚三層被褥,庭霖氣息微弱地陷在柔軟的床鋪內,周身血跡與外傷全部痊癒,浸滿血液的窄袖白衣也已洗淨疊好妥帖地放置在一邊。


    菲埃勒斯將滾燙的湯置在小桌上慢慢放涼,熟練地伸手摸了摸庭霖額頭,靜靜地坐在他身旁數著他纖長的睫毛,而營帳外,守衛在外的龍族壓低聲音竊竊私語道:「公主不是讓我們把那位東方人帶回去嗎?現在是什麽情況?」


    「公主的原話是聽出他的意思,庭霖沒說走那就可以繼續留在這,回到你的崗位!」


    菲埃勒斯聽完兩人對話後再次動了動手指,堅不可摧的魔法陣覆蓋住整個營帳,將外界的風聲與腳步聲都擋在了門外,菲埃勒斯耐心地等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滴答度過,看著庭霖的呼吸由微弱變得正常,而後加快了一瞬。


    緊接著,鴉羽般的長睫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庭霖模模糊糊間聽到一句聲線清朗的聲音響在耳邊:「庭霖同學!」


    一直堅持不懈叫他庭霖同學的人就那麽幾位,庭霖意識朦朧地握住了他的手,敷衍道:「嗯……」


    但是觸感不太對。


    庭霖手指收緊了一下,清晰地感覺到了對方不似成年人大小的手掌回握十指相扣,骨節分明,五指修長,溫暖而持久的溫度源源不息地傳來。


    那麽手的主人應該年紀較小,且不是亡靈不是吸血鬼不是人魚……庭霖茫然了一瞬,然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掀起眼簾睜開眼,對上了一雙陌生又熟悉的藍眼睛。


    菲埃勒斯笑著嘆了口氣,「好久不見。」


    「……我睡了多久?」庭霖鬆開手移開目光,掀開被子撐著床鋪坐起,菲埃勒斯臉色未變,眉梢一挑施施然收回了手,轉頭從他的幹坤袋中輕車熟路地取出一隻勺子,不緊不慢地攪了攪熱湯,道:「溫度剛好,嚐嚐。」


    庭霖避開抵在唇角的湯匙,生硬道:「我自己來。」


    「你重傷未愈,還是我來吧。」菲埃勒斯語氣輕鬆,表情卻有些落寞,輕聲道:「還是庭霖同學覺得,我是個陌生人?」


    「……怎會。」庭霖張口喝了一勺湯,鮮香暖意滑過食道激活味蕾,讓他不由自主地和緩道:「我早就注意過你的視線,很明顯。」


    菲埃勒斯攪動湯匙的動作一頓:「嗯?什麽時候?」


    「……暑假出關的時候。」庭霖後知後覺地回憶起當時的情景,瞬間開始後悔為什麽要提起這件事,懷疑自己是不是打架殺人的時候撞到了腦袋,隨口一扯籠統地提了一句。


    但菲埃勒斯記得清楚,「哦」了一聲:「想起來了,那也是我第一次與你對視,我還記得,那天阿多尼斯和塔納托斯也在,當著我的麵,正大光明地把你按在床上,輪流吻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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