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再次關上,上扶嚴這才將目光看向自己的兒子:「你母親死的時候,你和現在的朵朵差不多大,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上扶博睿微低著頭,沒有說話。


    上扶嚴眼底閃過一絲心疼:「腳……不方便就坐下吧。」


    上扶博睿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可是腳卻落下了終身殘疾。


    「好。」上扶博睿拉過一旁的椅子,然後坐了上去。


    上扶嚴看著他瘸了的那隻腳。「你應該聽從醫生的建議,截肢再裝一個機械的腿。」


    上扶博睿淡淡搖頭:「我現在隻是一個沒有身份的普通人,裝上機械腿太顯眼了,而且我身體,是母親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我不想那樣做。」


    聽到他提起妻子,上扶嚴眼底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你母親如果她一直活著,你應該也會成為薑家小子那樣的性格……」


    上扶博睿眼睫輕顫,聲音依舊溫和斯文:「嗯,或許吧。」


    他那張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的臉上,總隔著一層淡淡的疏離,猶如戴了一張能隱藏感情的麵具。


    上扶嚴心裏更加難受了。


    「博睿,你母親從小教你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而我卻在她死後,將所有的仇恨,所有對命運不公的怨恨都加注在你的身上,才讓你變成了現在這樣,你恨我嗎?」


    上扶博睿頓了頓,然後搖頭,溫和的語氣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不恨,你是我父親,而且這條路是我自己的選擇,和你沒關係。」


    他不喜歡用別人的愧疚來洗清自己的過錯。


    上扶嚴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有哪個孩子從小就能決定自己將來走的路?


    是他的刻意引導,是他將那顆仇恨的種子埋在了自己兒子的內心深處,也是他讓那顆種子生根發芽,在上扶博睿身上長出參天大樹的。


    很多時候,上扶嚴看到活潑開朗的朵朵,就會在想,如果上扶博睿也像朵朵那樣無憂無慮的長大,他會變成什麽樣呢?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上扶嚴眼裏有渾濁的淚花。


    可惜現在明白這一切已經太晚了。


    上扶博睿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沒有露出什麽特別的表情。


    因為他父親給他立的第一條規矩,就是永遠不能在別人麵前顯露自己最真實的情緒,哪怕對方是你的親人。


    被命運的子彈擊中,隻有中彈的人才知道有多麽的痛。


    「父親,當初如果隻有百分之四十的存活率,你還會賭嗎?」上扶博睿眼底露出一抹疑惑,聲音很輕的問。


    上扶嚴猛的瞪大了眼睛,顫抖著手一把抓住了上扶博睿的胳膊:「爸爸……爸爸已經後悔了……」


    看著上扶博睿那雙如冷血動物的琥珀色眸子,上扶嚴從未有過的後悔。


    是他親手將上扶博睿推下那個滿是變異種的地下室,隻為了堵那百分之五十的存活率。


    活下來,上扶博睿就是高級變異種,他們才有資格復仇!


    可是存活的機率隻有一半。


    上扶嚴當時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滿心隻有自己妻子的死。


    所以他也忽略了,自己的兒子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會死在那間地下室裏。


    他以為自己賭贏了,可是麵對上扶博睿此刻的質問,他才明白自己賭輸了。


    他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妻子,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


    他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親手把自己的兒子變成了變異種。


    他也從未給過自己女兒一天父愛,因為他連一片尿布都不曾給上扶朵朵換過。


    上扶博睿從病房出來的時候,周席玉站在走廊裏已經有了些許不耐煩。


    「你超時了啊,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沒身份的黑戶嘛?」


    周席玉將輪椅推了過來,也不管上扶博睿願不願意,直接就把人按到了輪椅上,飛快的推向那邊的電梯。


    「你有急事?」


    上扶博睿坐在輪椅上,看著周圍的環境變成殘影,感覺耳邊刮的風都有點紮臉了。


    「約了人,已經遲到了。」 周席玉一邊推他,還不忘把墨鏡帽子和圍巾給他戴上。


    「誰啊?」上扶博睿隨口問道。


    周席玉:「神科局的新上任的副指揮唄,最近兩邊搞了個友誼競賽,他來找我商量比賽的流程。」


    上扶博睿皺眉,眼神立馬變得警惕了起來。


    「為什麽不能打電話商量?非要見麵才行?他還約你在那麽高級的餐廳?」


    上扶博睿看著麵前無比適合情侶約會的氛圍西餐廳,臉色頓時就變得很難看。


    「電話裏說不清楚啊,這畢竟是神科局和異教會第一次舉辦這種賽事,要是出錯了怎麽辦?」周席玉回答的理所當然:「而且你也覺得高級吧?因為這地方是我挑的,畢竟他請客,又不花我的錢。」


    不吃白不吃,既然吃了就要吃頓好的才行啊!


    「……」上扶博睿有些鬱悶,他直覺那位副指揮的目的不純。


    但周席玉沒有給他過多思考的時間,他把上扶博睿推到了餐廳外麵的咖啡館,叫來服務員給他點了杯喜歡的咖啡和點心,然後又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你在這裏等我,我和他談完就下來,你千萬別讓人看到臉啊!」


    畢竟上扶博睿現在已經是個死人的身份了,要是被人發現他還活著,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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